他喝了口飲料,又笑:“何況這又不是第一個了。”
溫拂容把剛端出來的水果盤端過去,而這時,她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謝沛然擡眼去看,伸手的動作慢了半拍。
一個不是很想見到的人。
是謝萍。
溫拂容看向她,謝沛然能感覺到他的擔心和憂慮,這點擔心和憂慮反倒讓她下定決心去接。
“我沒事。”
謝沛然摁下接聽按鈕。
謝萍的聲音還是那麼響亮:“喂——”
謝沛然有些出奇的冷靜:“有什麼事?”
口吻也出奇的疏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開始說:“你弟跟我說了,那個避……”
“所以。”謝沛然打斷她的話,以前謝萍說話她不會打斷的,她知道謝萍讨厭别人這麼做,這很容易勾起她的怒火。
但現在無所謂了。
謝沛然問:“你把謝嘉麟趕出去了嗎?”
電話裡有一點氣聲,似是在驚訝她這麼問,随即反駁道:“趕什麼趕?”
“我沒結婚就和男友發生關系你覺得我不知羞恥——那謝嘉麟呢?”謝沛然輕聲問她,“謝嘉麟,這麼做有什麼區别?”
她幾乎是嘲諷般在問:“你怎麼不罵他是免費的鴨呢?”
“那怎麼一樣!”
謝沛然可以想象得到謝萍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在說這句話,臉上一定帶着不以為然,眼神輕蔑。
“這種是女孩子吃虧,你弟這算什麼,他這麼快就能談上,還睡了,賺了還差不多……”
“……”
差不多是該挂電話了。
“媽媽。”謝沛然放緩語氣叫她,她走到陽台,看雲卷雲舒,心内流淌着一絲報複似的快感。
“其實你也不算冤枉了我。”謝沛然輕笑一聲,語氣愉快極了:“因為我現在,已經在和我男朋友同居了。”
“……”
短暫的沉默後爆發出一陣極其尖利的聲音,謝萍用謝沛然生平所見過的最髒的字辱罵她。
罵聲如潮,淹沒在耳邊,謝沛然想,哪怕是有血海深仇,也罵不了比這還髒的了。
“我養你就是為了讓你沒臉沒皮送上門去讓人睡的?!”謝萍咆哮着罵出這一句。
“嗯。”謝沛然微笑着,笑容燦爛,她轉過身來,語氣輕快:“你養我就是為了拿去賣的,賣了錢收回本,這一點——”
“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放心,上次的賬本算數,我會還的。”
“對了,以後我不會接你電話,有事你讓謝嘉麟轉達給我,錢的話我發給爸。”
“就這樣,再見……”
“……媽媽。”
電話挂斷,耳邊重回平靜。
謝沛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是溫拂容走了過來。
虛假的笑容瞬間卸下,在這一刻褪了個幹淨,她仰起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轉身,埋進他的懷抱裡。
她的聲音有些悶:“今晚我想吃雲吞。”
“嗯,好。”溫拂容摸了摸她的發頂,順從地回話。
“我不想吃外面的,我想吃你做的。”
“那我等一會兒就去買餡料和雲吞皮,你想吃什麼餡的?”
“都可以……”
都可以……
不管是什麼,隻要是溫拂容做的,她都覺得安心。
“你知道嗎?”
聲音輕了一點,不再那麼悶滞,她繼續說:“我覺得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什麼都不需要想。”
不需要想今天明天,不需要想虧欠占有,不需要想回報和生存。
“這樣的感覺……真讓人上瘾。”
讓人迷醉,讓人沉淪。
溫拂容笑了一下,低眸吻住她的額頭:“那我還是挺榮幸的。”
可以讓你卸下防備,可以讓你有片刻的安心。
謝沛然的生活總是伴随着不安,随時都會墜毀,所以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時刻不敢松懈。
但現在她知道,她有一個可以放心去的地方,哪怕她的世界完全破碎,那裡也堅固如初。
那是真正的避風港。
*
後來很久,謝沛然都沒有收到過謝家的消息。
謝嘉麟曾告訴她謝萍想用網絡手段控訴她忘恩負義,好找到她的具體位置,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沒有實施。
不過她也無心去管。
大三一整年都忙着參加比賽和實習,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這一年匆匆翻過,來年春暖花開,郵箱裡收到了幾個不錯的offer,她才喘了一口氣松懈。
而溫拂容忙着準備國考筆試,一樣的不眠不休,臨考前整理資料,厚厚的一疊紙堆起來,比她的肩膀還要高上幾厘米。
為了方便備考和實習,和大多數要考公考研的學生一樣,他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
房間裡經常亮着燈,謝沛然抱着電腦,溫拂容抱着資料平闆,複習完後關燈睡覺,不說一句話,也不用一句話。
一個臨睡前的吻和擁抱就足夠了。
他們都在努力。
努力邁向屬于他們的未來。
一月份,國考筆試成績出來,謝沛然幫他查的成績。
訪問人數過多,界面加載就很慢,兩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
謝沛然轉過頭去,看着他,唇角揚了揚,笑:“考砸了你可就要去考研了。”
但他沒有考砸。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頁面就加載成功了。
謝沛然移開目光,對上他蓦然煥發出光彩的眼眸,心跳聲轟隆不停,彼此的喘息都重重地落下。
溫拂容仰着臉看向她,少女的線條幹淨簡練,眼睫纖長,正一錯不錯地盯着他。
他像受到指引一般,向上,吻住她的唇。
于是所有的慶賀都淹沒在喘息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