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沛然伸手掐了掐他的臉,然後歪了頭,好像在認真思考:“你放湯裡的話,我一不小心喝下去怎麼辦?放進鲈魚裡,染上味道就不好了吧?”
“我還以為你會選蛋糕呢。”
“我還沒——選好戒指呢。”溫拂容看着她,伸手掐了回去,眉眼彎了下,笑:“我不可能自作主張,自己一個人選的。”
“明天我們一起去選吧。”
然後,選晴天,選陰天,選雨天,選一個良辰吉日,選一個風和日麗,他再認認真真,好好地求一次婚。
他知道謝沛然不太在意這些。
但他也知道他的月亮喜歡儀式感。
所以,一次都不能少。
*
吃完飯,他們去家附近的電影院看了場電影。
電影乏善可陳,是慣有的無病呻吟和懸浮在空中的唯美夢幻,還有個脾氣不好的小女孩一直在踢溫拂容的椅子。
播到中場的時候,謝沛然回過頭去,閑閑地說了兩句,讓她别踢了。
小女孩鼓着腮幫子,又改去踢她的椅子。
謝沛然冷笑一聲,起身坐到她後面去,也踢了個夠。
女孩一開始覺得驚訝,然後忍了忍才轉過頭去,瞪大眼睛看着她,似是覺得她這麼大一個人跟她一個小孩斤斤計較,簡直不可思議。
見謝沛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忍氣吞聲轉回去,越想越氣,眼圈蓦然就紅了,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謝沛然停下來,看她的眼淚砸在嶄新的連衣裙上,電影走入尾聲,散場。
“喂——”
謝沛然叫她,她的眼淚掉的更快了,啪嗒啪嗒,斷了線似的珠子,濺得像雨天的水。
……好像把小孩欺負哭了。
謝沛然無奈地轉過頭去看溫拂容,後者看着她,唇角微揚,有點想笑,從口袋裡拿出兩顆糖讓她去哄。
“喂,别哭了小朋友,我……”
她還沒說完,女孩見她走到跟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地指責她:“我怎麼這麼倒黴,自己一個人過生日就算了……還遇到你這個壞人嗚……”
“……”你自己過生日好像不是我的錯吧?
“呵。”謝沛然笑了一聲,在她跟前蹲下來,等她哭得鼻涕流出來,就給她遞了張紙巾,然後才慢慢說:“講點道理小朋友,是你先踢我男朋友椅子的。”
“那你讓他來踢我啊——”女孩的語氣又委屈又炸,又不客氣地拿走她的紙巾擦鼻涕:“這電影這麼爛,這麼無聊,我不幹點别的,等一下就睡着了——”
“睡着就睡着呗。”
“睡着就浪費五十塊錢了……”
“浪費就浪費呗,反正也無聊。”
“可是、可是……”
謝沛然:“可是這樣聽起來更凄涼了是吧?一個人過生日,看個無聊的電影還看睡着了。”
女孩點點頭,鼻子眼睛都通紅。
“可是我也好凄涼唉。”謝沛然語氣可憐,繼續說:“好不容易跟男朋友出來看個電影,還被打擾了,明天還得早起去上班。”
女孩繼續抽抽噎噎:“多早?”
謝沛然看了一眼溫拂容,面不改色,毫不客氣地撒謊:“五點。”
“……”
女孩的哭聲明顯停了下來。
沉默了一下,她憋紅了臉用哭腔說:“對……對不起,我……我剛才……”
“沒關系。”謝沛然笑容燦爛,啧了一聲:“反正電影也無聊。”
她把兩顆糖給出去,唇角揚了揚,聲音盡可能地溫柔愉快:“那我就祝你生日快樂吧,這兩顆糖送給你,當作生日禮物。”
“還有。”謝沛然頓了一下,沒忍住,摸了一下她的頭,輕快道:“現在你就不是一個人看電影了,還有兩個倒黴蛋陪你。”
女孩明顯愣了下,眼見他們起身打算離開,連忙吸了吸鼻子,站起來叫他們:“等、等一下!”
謝沛然牽着溫拂容的手,半轉過頭去,女孩邁着小碎步跑過來,開始摸索連衣裙上的口袋。
“這個、這個……”
她有點不好意思,慢吞吞地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來。
“這個……”女孩捏着裙角,連耳朵都些紅,她别過臉去:“我今天去店裡買的,我覺得挺好看的,送給你……謝謝你剛才安慰我。”
謝沛然挑了下眉,笑着收了:“那就謝謝了。”
她并不着急拆,但女孩見她接過,轉頭對着溫拂容認真地說:“你回頭也要買一個的,哥哥,不能因為我送了你就不買。”
溫拂容有些失笑:“那我要買個什麼?”
女孩嘟嘟囔囔,他蹲下來,她在他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就跑開了。
出了電影院,一直走到河邊,坐在路燈的長椅上,謝沛然才有興趣打開這個盒子。
那是一枚精緻小巧的銀戒。
謝沛然驚訝了一下,随即就有些失笑:“小姑娘還挺有錢的,這個得一百多吧。”
“她剛才跟你說什麼了?”她問溫拂容。
溫拂容撐着臉,慢慢笑着說:“金的,銀的,有鑽石的,不能不買給姐姐。”
“她說你值得兩個。”
“是嗎?”謝沛然把銀戒戴上,銀戒做了可調節的設計,剛好貼合着手指戴上。
她擡起手,對着月光看了看,蓦地一笑:“那就它吧。”
那就把它作為訂婚戒指吧。
溫拂容聽懂了她的意思,所以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眼角,輕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幾個字,心髒還是會為之鼓動雀躍。
永不過去的夏季,永不過期的熱戀。
謝沛然彎了眼睛,看着他說:“馬上就要十二點了。”
馬上今天就又要結束了。
“佩索阿說,人和人的不同在于,有的人是過了一萬多天,而有的人是把一天重複過了一萬多次。”
“但我想。”
我想。
我願意過這樣的一天。
哪怕重複一萬多次。
因為每天睜眼醒來,都是你。
寫于2025.2.4
月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