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瀾看了一眼廟祝,眼神冷戾,廟祝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
祁瀾寵溺地将撒嬌的人攬入懷中,耐心道:“知道了,回去再說。”
随後,兩人便告辭了,高大強健的劍修護着柔弱的道侶避開擁擠的信客,走出海神廟。
兩人走了之後,廟祝才長籲一口氣,這半天過得真是艱辛啊,才歎完又似乎想起了要事,急忙翻出兩人交上來的生辰八字。
剛才他粗略看了一眼那位劍修的八字,絕非普通人所有,可以說是他當廟祝以來,見過的最好的八字!
廟祝快步往華生殿的偏殿走去,打算再細細測算一番,路上連與他打招呼的香客都沒注意。
直到進了偏殿,把房門關緊,他才敢掏出懷裡的兩張黃紙。
羅信之所以能當廟祝,是因為在族中隻有他學過一些卦象占蔔之術,現在他将二人八字黃紙細細展開,鋪在桌上。
他先看的祁瀾八字,這位劍修的命格極高,五行俱全,稱得上天授權柄,萬人之上,就是姻緣運極為坎坷,透出重重劫難之兆,唯一的一條紅線細若遊絲,似乎一觸即斷。
奇怪,今日看他和他道侶不還好好的麼?
羅信又趕緊拿過另一張黃紙……
滴答……
還沒等他看清,幾滴鮮血猝然滴落在了手中八字上。
羅信才驚覺自己鼻下已滿是鮮血,他連忙拿開黃紙,心中大駭不已——剛才可是窺了什麼不該看的天機,竟讓他無意中折壽?!
等他好不容易止了血,再看那名小修的八字,朱砂字迹早已被洇成一片潮紅,看不清明細,再也無法推測。
羅信有些頭疼,但想着那位劍修極高的命格,想必小修的也差不到哪裡去,不然兩位又如何成的道侶呢?
于是他安心下來,等把這兩人報到族老和海神大人那邊,也是大功一件了,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機會将那嬌柔的小修在床榻上磋磨一番。
想到這裡,他鼻間又開始泛起血腥味,羅信抹了一把鼻血,猩紅擦在臉上,狐狸眼變得狹長起來,笑容愈發可怖。
*
出了海神廟,阿春便迎了上來,毫不意外地得知他們供奉海珠神後,還想着把他們帶到熟識的商販上買貢品。
祁瀾把今日費用結清後,以天色已晚為由,要回客棧休息,與她約定明日再另行采買,她才遺憾作罷。
此時路無憂與祁瀾兩人走在坡道上,基本上都是漁戶農家,臨近黃昏,煙囪都升起了炊煙。
阿春方才結了工錢,便與他們在分叉路口道别離開。
路無憂被祁瀾牽着手往客棧方向走去,他們本不必再維持這般親密的姿态。然而祁瀾并未松開他的手,路無憂也不好意思開口。
他們扮演道侶,做戲得做全套的道理,路無憂還是懂的。
兩人走在落日餘晖鋪的土路上,金輝與紅暈交織,灑在腳下,邊上便是一覽無餘的海面,波光粼粼,鷗鳥揚翅,這樣的甯靜恬淡,讓人不禁産生一種錯覺,仿佛可以就此度過一生。
不過錯覺終究是不切實際的幻覺。
回到客棧,祁瀾在房中下了梵文禁界,路無憂還沒來得及解釋自己在海神廟裡的突發演技。
淨貪三人的密箴就傳來了,三小隻住在了海天城的客棧,他們今日在城中喬裝走訪了一圈,待明日再前去春水派。
也多虧海神祭舉行在即,城中往來的凡人修士增多,他們喬裝混在其中,顯得十分自然。
與猜想的一樣,整個海天城都是海珠神的信徒,外來人若是稍微質疑海珠神,便會遭到一群人的怒目圍攻。
祁瀾坐在窗邊,密箴在閱讀完後,便化作一縷流光在他指間消散。
路無憂在床上盤腿坐着,問道:“這海珠神信徒廣泛,已經隐隐形成一方勢力,仙盟怎麼到現在才發現,還得悄悄調查?”
祁瀾沉思了片刻,開口道:“南海島城衆多,當地宗族大氏權力牽連甚深,春水派也許忌憚于此。除了春水派,離這裡最近的仙門乘最快的靈舟過來,也需五日之久,消息閉塞,難以傳遞。”
“亂世流年,五州各地鬧祟亂,妖魔趁機作亂的地方數不勝數,各仙門自顧不暇,反倒這裡的信仰,一時讓人尋不出錯處,又能給當地帶來收入,仙盟自然無從介入。”
這裡的村民和信徒完全不覺得有問題,這樣從内到外的‘正常’的地方,仙盟若是強行剿除,恐怕還會讓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仙盟雖勢力威壓龐大,但這滄元大陸總非它一家獨大,疆域内外還有更多古教世家勢力,更何況仙盟為首的幾大宗門,尤其玄禅宗,并不傾心權力,一來二去,便形成了如今多方勢力相互制衡,仙盟為公道之首的局面。
路無憂有些遺憾,那些一聲令下就斬殺無數,底下無人敢噓聲的首座和宗門,果然隻存在話本子裡。
但世道已經很亂了,要仙盟真成了這樣,那必定是天道崩壞之時。
路無憂:“說來說去,那個聖珠殿十分可疑,得找機會去試探一番,還有那個什麼羅氏。”
今日兩人幾乎把鎮上逛了個遍,除了聖珠殿和羅氏宅邸,羅氏宅邸位于衆多房屋的最高處,坐落在山脈上,俯瞰着大半個月牙島,周邊同樣不允許外人靠近。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羅氏把持着整個島和海珠神信仰,用來大肆斂财,至于他們與詭祟的關系,詭祟藏身之地,聖珠又是如何保證生下來的孩子天資聰穎,還需一一确認。
好在兩人已經有了大緻的猜測。
祁瀾:“這幾日多去幾趟海神廟。”
五日後便是海神祭,這幾日籌備期間,人多口雜,正好方便套取信息,羅氏族人要操持祭祀采珠,必定會出現,他們隻需要守株待兔就行。
梳理完信息後,也差不多該休息了。
這房間隻有一張床,雖然可以容納兩人安睡,但祁瀾高大健碩,若真睡在一塊,得貼得極近才可以。
路無憂道:“靈舟上你把床讓我了,這回你用床吧,我找個地兒打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