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柔和清涼的靈力漫過衆人。
路無憂擡頭看去,是祁瀾在念誦禅經。
他垂首閉目,單掌豎立胸前,另一手撚轉着瑩潤佛珠,高大的身軀矗立在衆多病床之間,在門口昏暗的天光照不進的陰影之地,身環疫瘴疼痛,眉睫靜默。
淨嗔淨貪立于其兩側,雙手合十,一同誦經。
随着經文念誦,飄蕩在空中無所依的嗚咽聲逐漸停止。
經文所化的浮舟,托着衆人越渡病體苦楚之海,最終抵達安甯。
誦畢,屋内的沉疴之氣如煙消雲散。
藥宗小弟子驚奇道:“禅宗藥師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這般見效,也許多念幾次……”她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有些逾矩,忙不疊地住口。
祁瀾并未介意,解釋道:“此經隻能緩解一時之急。”
說到這裡,杞行秋歎了口氣:“城内人手短缺,仙盟也還未答複增援一事。”
祁瀾道:“先到城内布陣施藥吧。”
杞行秋笑了笑,道:“尊者說得是,與其等他救,還是先盡力自救為妙。”
歲安之前城破時,就是這麼過來的,這次也一定能熬過。
而且雖然這鬼修是恩公替身版,但也可勉強當作個吉祥物吧。
邊上的路無憂再次被杞行秋深深地看了一眼。
路無憂:“??”
這人眼睛到底怎麼了?
來支援的弟子在四個城坊中布了據點,方便及時監察祟疫和巡查詭祟,方才宋紫菀說的将陣符送去其他城坊,便是送去據點的意思。
等到了據點,那邊的修士會開始畫制陣符,符成後,會随同每日定時施藥灑掃的弟子,派送到各百姓家中布陣。
路無憂在偏殿也幫忙畫制了不少陣符,待會随宋紫菀她們到南城坊派發。
雖說源頭出自北城坊,但南城坊的祟疫情況最重,由宋紫菀帶領弟子負責診治。
留竹園廢墟線索斷了,路無憂便想着從周邊搜索看看,或許有居住在南城坊的修士能得知一些留竹園與莫憐的消息,畢竟坊間八卦傳聞都是這麼流傳下來的。
宋紫菀得知此事後,露出為難的表情。
她旁邊的藥童也一副心有餘悸,害怕道:“不知道為什麼,那邊的人都好兇哦。”
杞行秋有些奇怪:“我記得南城坊是最早重建的城區,有不少當年城破幸存百姓後代居住其中,可他們大多都是熱心腸的人,怎會兇惡呢?”
宋紫菀補充解釋道:“是有好奇的弟子曾無意向他們問起過那座廢墟的事情,那些被問到的人家通通臉色大變,連湯藥都不要了,直接把人趕了出來。”
路無憂一聽,擺明了有内情,這不更得走一趟了?
衆人出了城主府,宋紫菀讓其他弟子先處理南城坊的其他街道,而她和小藥童與路無憂等人則一邊沿路沿戶施藥,一邊趕往之前問過的人家。
明明才過日中,天空又更陰沉了一些。
街道上祟疫之氣沒有偏殿後屋的重,路無憂便不好意思再用祁瀾的金绫,他問小藥童拿了一個面巾以備不時之需。
金绫撤去的瞬間,宋紫菀和小藥童齊齊愣住。
宋紫菀:“路道友……你好像有些面熟。”
路無憂感覺不妙:“我長的人山人海,你們有些眼熟也很正常。”
正好一行人路過一座恩公像,這座石像比留竹園附近的那座要保存完好,至少可以看出石像與路無憂有五分相像。
當場被拆穿。
面對宋紫菀和小藥童質疑的目光,路無憂:“……我隻能說,英俊之人皆有相似之處。”
見路無憂有些尴尬,宋紫菀也不好再問,她來此城半月餘,也知道歲安人信仰。
隻是她仍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城内多見這位修士石像,歲安百姓如此虔誠,倒不枉他臨危救下歲安。先前聽聞,該修士是尊者已故道侶,不知是真是假?”
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膽直接問尊者私事。
在場的杞行秋心道:“宋道友,吾輩楷模!”
這也是杞行秋一直想知道的,淨貪淨嗔更是豎起了小耳朵,而路無憂有些煩躁,刻意走開了一些,但修士耳力本身不差,眼下距離也不遠,自然也能聽到祁瀾的回答。
“是真。”
宋紫菀笑道:“如此俠義之士,難怪叫尊者傾心。”
聽到她這句話,祁瀾似想到了什麼,眸中帶了點暖意。
“嗯,偶爾也笨頭笨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