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稍許,而後掀衣袍,直截了當地跳了進去。
密道連着挖的地窖,整個漆黑一片,常擁宸剛進來,就聞見裡邊的一股潮濕的鐵鏽味,他還沒點起火折子,腳邊就蓦地碰到了什麼。
在火明的一刹那,一雙幽然幹涸的眼睛從地上擡起,而常擁宸的腳踝也被陡然抓住。
“!”
常擁宸的腳猛地一退,然而卻并沒有甩開那雙緊緊扼住的手。
“你是什麼人?!”
火色映襯在常擁宸冷麗的眉目間,照得他臉上明暗參半,而腳底下的那雙眼也逐漸變得驚恐、瘋颠。
“啊、啊……公主——”
“叛國賊!叛國賊……”
這個匍匐常擁宸腳下、口中含糊不清的老家夥叫鄭赫,正是沈笑空要找的當年的那位來自京城的信使。
常擁宸當即就反應過來了,他眉頭一皺,持着火蹲下身去,拽着人的衣領子冷聲問:“什麼叛國賊,你最好清醒着。”
鄭赫被扯着顫抖着嘴唇,他一張臉幹癟而髒灰滿布,像是害怕至極,盯着常擁宸渾身戰栗。
“你是不是那個鄭赫?”常擁宸說罷就要強拉人起來,“不知道你為何會在這種地方,有人想問你點事情,你且跟我走吧!”
鄭赫口中咿咿哦哦起來,擰着常擁宸拽他的手,一直呲着腳往後退,臉上驚懼萬分,看人的眼神也滿是害怕:“我不是!你這個妖女——叛國賊!”
常擁宸往後狠瞥,眼神如刀:“你看清楚了再說話!豈可張口胡來!”
“啊啊——明煊公主是叛國賊!你就是那個妖女叛國賊!啊啊啊——!”
鄭赫像受了什麼刺激,聽完徹底瘋了過去,掙紮着逃開常擁宸,在地窖裡摸爬滾打。
常擁宸去抓他回來,在鄭赫衣衫不整地攀爬中,他看見地窖周圍一圈暗室,竟然塞滿了甲胄兵器,數量尤其驚人。
他不知道這疑似已經瘋了的人為什麼在這裡,也沒工夫再與他大費周章地浪費時間,幹脆将人暴力帶出了地窖,到将軍祠地表上來。
鄭赫害怕至極,被甩到地面上,就拿起那瓷碗向常擁宸砸去,之後翻滾着站起來,往外邊開闊地界跑。
他一邊跑,一邊在口中怪叫:“長公主府是叛國賊!長公主府要謀反——救命啊——”
來時路上的花轎車隊不知為何往這個方向來了,且越靠越近。
常擁宸擡眼往那邊看去,眼神微凜,他不能任由鄭赫在邊疆大喊大叫,卻又不能讓他跑了,于是衣衫飛閃着在後邊追趕。
那鄭赫速度飛快,一邊下坡滾,一邊爬起來跑,下坡路有慣性阻礙,追得并不順暢。
眼看着到了荒野平地,鄭赫也即将跟送親隊伍撞上,常擁宸“啧”了一聲,當即擡起手,手掌心彙聚起白銀泛金的光,然而在即将施放的一刹那,忽有大批人馬從側邊截過來。
西北王長籲一聲,馬蹄揚起,月色如霜,身後的士兵跟着停下,聲勢浩大。
“啊啊!救命啊——長公主府要謀反!!長公主府通敵叛國!”
鄭赫滾到西北王腳下,胡言亂語,反複慘叫着這麼幾個句子。西北王幽深莫測地盯着正安侯,揮揮手,令人将鄭赫帶下去。
常擁宸尚且在茫然之中,他還沒有意識到中計,就已經被第三營的将士急速包圍。
而那從西疆國“迎親”的使者彼時才單槍匹馬、姗姗來遲,他穿着奇裝異服,面色恐懼,蓦地爬跪在常擁宸腳下,驚悚道:
“正安侯!您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好了就您一人來交貨,而您為何帶着如此陣仗?這不像是要與我售賣軍火,而是要把軍火引到我們西疆國頭上啊!”
常擁宸全然在狀況之外,臉上茫然一片,當他聽見身後西北王拍手的掌聲,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聯合坑害了。
“呵呵!正安侯機關算盡,連我都險些被騙了……淮陽王方才傳信告訴本王,他承陛下旨意,給西疆國的王送上一份壽禮,是以紅綢緞和喜轎運送過去的,預計今夜到達,讓城關不必阻攔。而你就恰巧假冒聖意,出現在了此地!”
“所幸淮陽王的壽禮隻比你慢半個時辰,才讓本王有亡羊補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