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太煩了。”常擁宸打開他的手,抱臂獨自美麗。
沈笑空又不想走了,又要擺譜蹲地上拔草,結果遼闊的天空俯沖下一隻鷹,朝他二人這片野地來。
常擁宸記憶力不錯,還認得這是當初程岸芷放過的那隻秃鷹。
沈笑空擡起胳膊,等老鷹落穩,他才撫兩下豆子黑亮的羽毛取下信件。
常擁宸在一邊端詳着沈笑空表情,沈笑空仔細将信中所言讀罷,方才輕松的玩笑也淡去了,慎重地遞給常擁宸看。
常擁宸也将信讀過,不知錯覺還是什麼,他眼底反倒升起一種勝券在握的态度來。
“誰在那裡?”
——甚至還能分神,注意到身後草叢裡人影窸窣。
“跑了。”
沈笑空第一時間過去勘察,人蹤杳然,卻留下一枚令牌在地面。
這令牌不是别的,正是出入西北王軍營的通行令,那麼跟蹤的家夥至少是大景的人。
“有字,”常擁宸敏銳,翻過令牌,“他的名字。陸洲。”
原來,那日他二人淩晨離開邊疆客棧時,送行的店小二早就認出了那是當朝正安侯,遂向邊疆衛軍通風報信,報到了西北大營去。
不過常擁宸既已被貶作庶人,又被西疆商人正大光明送進去,一時半會兒抓不到什麼把柄,隻好暗中盯梢觀察“以免他有危害大景之舉”。
……
晴夜月出,金烏慶典在主城的郊野舉辦,西疆國的巫師十二名分列兩側,火炬烈焰,高台巍峨,祭天祈福。
大法師是十二巫師之首,但見此人手持法杖,其上彩羽與鈴铛纏繞,還有一顆夜明珠含在羊頭骨口中。
十二巫師作出異族通靈的手勢,一齊念着詭怪咒語,他們手中的火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百姓在台下伫立屏住呼吸,心懷虔誠與畏懼,不敢錯過一分一秒的神聖儀式。
此時夜色靜谧,暗鴉旋繞,貓頭鷹在高處樹林發出咕咕的聲音。
沈笑空十幾歲時就開始遊曆四方,然而這樣巫詭與神性一齊召喚世人的唱和還是頭一回聽。
不是唬人。他真的感受到了請神的符咒氣息。
常擁宸沒怎麼聽那嚴肅神秘的禱告,隻是在一旁靜靜地盯着沈笑空。
巫師口中低沉的旋律随飛灰四散,刹那間火炬揚煙,鼓聲四起,沖入雲霄,黑雲遮月,高台上紅錦垂穗的遮蓋物從四角掀起,聖物周邊,四位戴着彩漆面具的祭司單膝下跪,一年一見的龐然金龜在火煙缭繞裡抖落一身金光,緩緩褪成銀色,随之金光彙聚,奔聚一聲鳥鳴,吞吐出黑夜高天下一枚薄日。
仙法像暗夜下的日光一般,一層層如紗湧溢而出。在這樣神聖的詭異中,沈笑空聽見萬鬼同哭之聲。又是黑鬼白魄在竊竊私語。
常擁宸忽然牽住了他的手,眸中溫度如夜色落霜,像是一種小心地告念。
【你聽——】
【輪回仙君……救救我……救救我!】
沈笑空聽見了往日扶乩道宗的訊息。道宗傳來的呼救聲,卻像極了風水元君。
呼救聲從金龜中傳來,像是被屈壓鎖死在了那隻阖眸的金龜裡。
輪回仙君忽然想起了風水元君用以占蔔測算的靈龜,難道……
西疆國的聖物金龜,真的是風水元君留放人間的神宗靈器?不過為什麼風水元君本人會在靈龜中?那個黑衣人不是風水元君嗎?
正當沈笑空沉下心惴惴不安之際,常擁宸往他身邊靠了靠,說:
“景朝國師,徐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