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采并未搶先出手,隻是遙遙比劃了一下,甯秋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足尖一點,便拔劍向她飛速落來。
蘇流采并未正面接劍,而是輕巧地邁開半步,以劍尖點在甯秋的劍鋒一側,卸去他沖來的力量。
甯秋劍力被卸卻不訝異,而是借助她的力量旋身,再次斬下一劍。
兩人相識多年,早不知對練了多少次,對對方的套路無比熟悉,你來我往之下,已過數招。
陸明玑不通武學,兩人動作時快時慢,快的時候令他晃花了眼,慢的時候他才能隐約看出些路數——甯秋的劍法多是大開大合,以絕對的力量壓制,而蘇流采的劍法卻更為精妙,以四兩撥千斤之法卸力。
蘇流采的步法明顯更為精妙,長劍往往以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出,甯秋反而有些疲于防備,幹脆立于原地,減少自身體力消耗。
這樣一來,蘇流采處于攻勢,甯秋則處于守勢,看似被她壓着打,實則誰也奈何不了誰。
又是幾招下來,甯秋忍不住看了一眼觀戰的白衣少年,而後道:“停手罷,我輸了。”
蘇流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将長劍扔在地上。
陸明玑這才如夢初醒,原本清冽的眸光有些發亮,為她遞上流采寶劍。
蘇流采見他這般,忍不住笑了笑,問道:“你可是想學這劍法?”
陸明玑确實想學,但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傳聞中可止小兒夜啼的蘇将軍真的如此溫和又好心?便抿了抿唇,隻待聽她怎麼說。
蘇流采接了劍,而後在他頭上揉了揉,道:“沒什麼好害臊的,這世間男子,誰不想有高強武藝傍身呢?”
陸明玑聞言,眼神更明亮了,但還是遲疑道:“可......以嗎?”
她便看了甯秋一眼,幹脆坐在院中自備的石質桌椅上,笑道:“自然可以,你先回去換身幹練些的衣衫,我稍後便去尋你。”
陸明玑聞言終于露出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雀躍來,匆匆向她告了退。
蘇流采目送陸明玑遠去,而後将目光轉向甯秋,笑道:“說吧,你做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是想問我什麼?”
甯秋将佩劍放下,與她同坐,道:“你信這少年?”
“遣人查過,的确是奴藝所出來的奴隸,身家也算清白。”蘇流采就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姿态優雅之餘又多了幾分爽利,再開口時,便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回道,“況且以張耀宗的腦子,你還怕他想得出什麼高明的段數不成。”語畢,便向他遞去一杯。
甯秋接過她遞來的茶,反問道:“那你與我對劍時為何連真氣都未曾灌注,豈不是又要在他面前隐瞞?”
蘇流采啜了一口茶,笑道:“這麼多年,習慣了。”習慣了對人帶有防備之心,習慣了做事留有三分餘地。
甯秋睨了她一眼,換了個話題,又道:“豈不聞溫柔鄉,英雄冢。今日收下了張公子的人,明日便有李公子王公子,你難道要一一收下不成?”
“你多慮了。”蘇流采有些無奈道,“我能收下這少年,一則是他的确合我眼緣,二則是為了坐實這幾年關于我的流言,況且——”她話音一轉,接着道,“我在你眼中便那麼禽獸麼?十三四歲的少年也不放過。”
甯秋聞言眼中也不禁帶了些笑意,回道:“我知曉了,其他人可不這麼想,你可還記得昨夜回府時,龔叔哀其不争的眼神。”
蘇流采歎了口氣,道:“此事本就隻有極少數人知道,我若是一一解釋,如何能讓那些人放松警惕呢?”說到這,她突然頓了頓,正色道,“還有一事,晚些時候我會寫封信與大表兄,你替我送到,務必親自交于他。”
她的母親出身江南柳氏,雖不如蘇家顯赫,但詩書門第,底蘊卻極為深厚,她母親之上隻有一位兄長,人丁單薄,故而感情極為深厚。而她恰有兩位嫡親的表兄,大表兄柳清河,自幼聰穎善學,年少成名,現任禦史中丞一職,二表兄柳清安,則要好玩許多,在禁軍中卻也任了個不錯的職缺。
禦史中丞,具有查閱案宗的權利,她也有些舊事想要知曉。
甯秋聞言面色微變,猜到了她的想法,目露憂色卻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