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還是靜靜的,但她知道,裡面的少年應當是發現了她的存在。
蘇流采忍不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還好是在侯府,不然明日大概要傳出些“蘇将軍難以入睡,夜渡少年房”的話本來。
屋内的少年蓋着被衾,斜斜倚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帶着些被噩夢驚醒的冷汗。
他還保持着點燈的姿勢,有些尴尬地看着那盞油燈,不知是該立即滅了它假裝無事發生,還是起身招呼一下窗外之人。
他有一瞬間被窗外的影子驚到,但反應過來這是鎮國侯府,頓時轉為窘迫。
在這裡,深夜不入睡,還能在他窗口遊蕩的,便隻有一人了——天知道蘇将軍為什麼要半夜守在他窗外?
他不說話,蘇流采便也沉默着。
紗窗隔開了屋内屋外,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陸明玑輕輕地歎了口氣,還是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喚道:“将軍。”
“嗯。”蘇流采愣了愣,而後低低地應了一聲,感覺氣氛更加尴尬了。
他又說道:“今晚月色可美?”帶了些調侃的意味。
隻是陸明玑有些低估了蘇将軍的臉皮厚度,便聽她輕笑一聲,答道:“今晚月色很美,隻欠佳人相伴。”
“......”他原本隻想報複一下這人白日的調侃,卻沒想還是技差一籌。
陸明玑有些氣惱地熄了燈,什麼噩夢也忘了。
蘇流采望着重回黑暗的屋子,忍不住輕笑兩聲,心情頗好地踱回了房間。
一夜無夢。
蘇流采昨日說要教陸明玑習武,卻隻是用過早膳,給了他一套最簡單的吐納法訣,要求他早晚各練半個時辰,另外每日晨起時必須在府中跑上半個時辰,強身健體。
隻因昨日忙着與柳清河見面,沒來得及關注他,也不知道是否按她的話做了。
今日難得清閑,再加上昨夜一事,她索性早早起來,果然在院中碰到一身胡服短裝的陸明玑。
陸明玑見到她,先是愣了愣,轉而想到昨夜之事,便忍不住面上一紅。
蘇流采倒是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陸明玑見她如此,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同樣笑道:“多謝将軍關懷,隻是府中許有野貓,昨夜在我窗棂上抓撓,倒是有些響聲。”
知他是用野貓暗喻她,蘇流采也不惱,畢竟自己理虧,而不同于平日懂事多禮的樣子,這時的他總算有了些這個年齡的天性,倒也可愛。
她便笑眯眯地答道:“我倒是沒聽見,想必明玑是有過人之處,不然這野貓怎的就往你房裡跑?”
蘇流采沒有帶人,陸明玑卻有芰荷陪同,小丫頭垂着頭,聽着二人對話,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陸明玑被她氣笑了,話語一轉,道:“将軍今日也去練劍?”
蘇流采聞言搖了搖頭,道:“隻是昨日傳了你一些方法,今日難得清閑,便想看看你練得如何。”
陸明玑心道這話題轉得倒快,面上便正色答道:“将軍的方法想必極為有用,隻是我身體多年虧欠,不是朝夕所能彌補。”
蘇流采聞言沉吟了一下,道:“你跑完後是否覺得身體酸痛?”見他點了點頭,便接着道,“你初次練習,這樣再正常不過,卻要每日堅持,才有效果。”
她又轉向一邊恭敬候着的小丫頭,道:“陸公子每日晨跑後,記得為他準備一桶熱水。”
芰荷正兀自發呆,沒想到将軍會忽然叫到自己,忙低聲應是。
陸明玑看了她一會兒,神色頗有些複雜,但感受到她的好意,還是答道:“多謝将軍關心。”
“還有一事。”蘇流采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我今晚需赴宴一場,你晚些時候準備準備,随我一起去。”
陸明玑聞言愣了愣,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聲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