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玑放慢了步子,疑惑道:“何謂‘禮生’?”
“‘禮生’也是咱們國子學中的學子,由監丞選拔,專司督察學子操行。”說着,明秀目光一轉,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也是走狗一般,慣會拿着雞毛當令箭的,總之别被他們盯上,不然有你惡心。”
“不隻是言行舉止,還有儀容儀表,校舍整潔,都屬他們督察的範圍,你日後便得知了。”
陸明玑聞言睜大了言,頗有些同情地看着明秀,難以想象她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陸明玑是蘇流采的人,雖然二人頗有些不合,但還是被明秀劃分到了同一陣營,此時打開了話匣子,便忍不住大倒苦水,将國子監說了個底兒掉。
陸明玑不善言辭,但好在聽得足夠認真,既不誇誇其談,也不敷衍了事,算是一位合格的聽衆,兩人不覺間拉近了不少距離,。
陸明玑是中途入學,雖有人打通關隘,入學手續早已辦妥,但還需拜見諸博士及助教,親手奉上束脩六禮,方不至于失禮,更别說還要熟悉環境,安置學舍,學習規矩。
如此忙碌下來,不知不覺時日漸逝,隻聞鼓樓偌大銅鐘撞響三聲,院内響起一陣喧嘩,明秀腳步一頓,二話不說拉着陸明玑轉了方向。
陸明玑心中疑惑,但見對方一臉沉肅,直覺不便多問,便将内心想法壓下,同樣快步跟上。
不少學子從各處院落湧出,逐漸彙聚一處,竟都是往同一方向行去。
還沒來得及換上統一的斓衫,陸明玑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特立獨行,本以為自己會因此吸引他人目光,卻發現幾乎沒人往他這裡看來,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再仔細一看,發現同路之人三三兩兩,俱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樣,腳下步伐倒是不慢,看起來若不是顧忌“禮生”存在,簡直恨不得騰空而起。
陸明玑胡亂想着,也不知轉過幾處石徑長廊,終于踏入一間寬闊的廳堂,直到聞見一股莫名香氣,方知此行目的——馔堂。
陸明玑沉默了片刻,認命地跟在明秀身後排隊,無奈道:“所以,我們急着趕路,就是為了在國子學用飯?”
明秀白他一眼:“學中每日卯時便得上早課,為了多睡片刻,學子們多是不用朝食的,再念上半日書,到了巳時,各個餓得前胸貼後背,可不得着急些?”
“每位膳夫隻負責二十人的餐食,若是晚來,就隻剩下些殘羹剩飯了。更何況——”明秀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二人,這才小聲道,“每位膳夫的廚藝不同,我帶你來的這位,可是學中手藝最好的。”
陸明玑越聽越驚訝,沒想到學中連吃飯都有這麼多說法,忍不住連連點頭,眼神中也多了幾分真心的欽佩。
明秀顯然十分受用,等到對方也盛過飯了,便拉着人往角落行去。
陸明玑這才注意到角落已經坐了一人,十四五歲模樣,白胖臉,個子不高,同樣的斓衫在他身上卻是被穿得有些吃緊,不像讀書人,倒像是哪家富貴少爺。
直到明秀把餐碗撂在他面前,那人才不舍地放下與白菜豬肉炖豆腐較勁的筷子,擡眸一看,樂呵道:“你今天倒是不慢。”
又轉頭看向陸明玑,驚奇道:“你就是陸公子麼?”
陸明玑放下碗筷,客氣道:“叫我明玑就好。”
“我就喜歡和爽快人說話。”那人摸了摸肚子,笑道,“我叫李琰,家父文信侯。我看你比我小些,若是不棄,叫我一聲琰兄也可。”
陸明玑不知道明秀是怎麼介紹自己的,但見李琰态度不錯,便也放下了心,隻是他對着京都的勳貴圈子還不大了解,也不知文信侯是何人,便隻打算先做普通朋友交往,其餘待到休沐日回去問過蘇流采再說。
見二人已稍作招呼,明秀點點頭,沖陸明玑道:“學中男女監舍分開,交往多有不便,我已交代李琰,之後你若有事,找他便可。”
這是考慮到住在監舍後的情形了,雖然話語平淡,陸明玑卻能感受到她的體貼用心,心頭微熱,對明秀也多了幾分真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