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一曲唱完，坐在那裡出神了很久，終于搖搖頭，苦澀的一笑。

他走出帳門，關天鋒跟了出去。大帳背風，雨淋不到帳門前。

阿倫站在那裡，看着汪洋一片，聲音有點沙啞：“十二年前，這裡是群狼出沒的地方，沒有什麼人敢來。”

關天鋒一凜，看着四周。

阿倫歎了口氣：“沒有了！都過去了。”

關天峰：“那時你多少歲？”

阿倫：“十一歲。我那時還沒成為大不戒。”

他有些傷感：“我那時是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少年。總是喜歡征戰和征服。我在這裡救下一個女孩子，是給狼神做祭品的。”

他指着遠山：“那山原來叫狼山，很多狼。狼是魔羅門的圖騰，對于狼神，我也尊敬。我救下那個女孩子也不過是一時高興。就讓她當了侍女，她叫丹沙，原本是沒有資格做我的侍女的，但我就是高興，想怎樣就怎樣。”

他歎口氣：“我不是什麼好的主人，都把這些人當随手可以賞人的小玩意。但我從來沒有打罵過她，不是因為我仁慈，是她非常小心的服侍我，從沒出過錯。”

他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額角：“兩年後我又經過這裡，就住下了。到了半夜被狼的嚎驚醒了，出來一看，自己也被吓住了。成千上萬的狼。隻等狼叫聲一停下來，就要進攻了。”

關天鋒凜然：“這麼多狼？”

阿倫歎息：“這裡曾經叫做狼山，是狼神的地方，自然是有很多狼。我帶的人不多，自然是要趕緊逃出。我們逃到這裡，狼群就開始發作了，我們眼看着狼群過去的地方，野獸連骨頭都不剩，遠處還有更多的狼，就像潮水一樣從遠處而來。我們拼命砍殺，刀都砍斷了，狼群依舊和潮水一樣。”

阿倫心有餘悸：“真是太多了。這時就有人埋怨丹沙，說是她的緣故引來狼群。我把大家痛罵一頓。可是這樣下去，大家早晚都要被狼群殺死。無法可想，我就想着幹脆大殺一頓，死就死了。我殺了這麼多狼，最後死在狼口也沒什麼可怨的。就在這時，丹沙舉着火把，騎馬沖了出去。”

“狼怕火，就讓開道，随後追了出去。我伺機突圍。突圍之後，心有圭怒，不久就帶了人來，帶了火藥和毒藥，硫磺和弓箭手，箭也都是有毒的。一連七天七夜，狼山上炸了個天崩地裂，火燒了七天七夜。從此狼山就不存在了。到現在還有附近的牧民穿着當年從狼屍上剝下的狼皮！”

阿倫苦笑：“我找遍了群山，隻找到了丹沙的頭巾，從此就把這山叫做巾山！”

關天鋒想着當年的情形，問：“你喜歡丹沙嗎？”

阿倫沒做聲，走回帳中。

關天鋒看着他，眼裡有一抹憐憫。

阿倫“哼”了一聲。關天鋒微笑：“我從不知道大不戒也是有情的。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呢。”

阿倫瞪他一眼：“我們怎能一樣？”

關天鋒不動聲色：“你為她哭過嗎？我不認為你會為一個女子哭。你愛她嗎？”

阿倫的手指插在發間，金發似瀑布一般從指縫中瀉出。此時他的臉上竟有了悲傷：“不，我不知道。我想我并不知道怎樣叫愛戀。我那時才11歲。我不愛她，誰會愛一個女奴呢？但是她那麼好，她為我死……是的，我哭了，我是哭過。但我并不愛她。”

他看着關天鋒，眼裡有了怒火：“你要笑我對吧？你以為我們域外之人就不是凡人嗎？以為隻有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漢人才有感情嗎？”

他恨恨：“你們自以為聰明高傲，高高在上，俯瞰我們，你就笑吧。當我是傻瓜吧。難道大不戒不是傻瓜嗎？居然告訴你這些無聊之事，你盡管笑吧。”

關天鋒看着他，倒沒有再笑。輕輕的蹲下來，伸手撫了他金發一下。眼中忽就有了溫柔之色，低聲：“我永遠不會笑話你。你是了不起的勇士。敢于正視自己的脆弱的人是無敵的，有情，并不算軟弱。”

低聲歎息：“承認自己的無力，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阿倫呆住了，遲疑：“你沒笑我？”

臉上忽煥發出一抹光采，使他的臉象神一樣動人，他熱烈的擁抱關天鋒。

然後鄭重地宣布：“隻憑你這一句話，我就永遠作你的朋友。”

兩人一氣喝光了所有的酒，醉倒在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