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傾并不承認:“你手上拿的,已經是我僅有的錢了!”
秋風呼嘯,體膚雖然被烈酒溫燥,可心境卻跌入無盡深淵。
無有事物,比之更寒。
“嗟!好聲好氣和你說,你還犟。難不成我是眼瞎的麼?”肖三打了個手勢,身後的打手摩拳擦掌,就朝蘇時傾欺壓而來。
蘇時傾再想逃跑,哪裡來得及?
膝腿被大力踹彎,他一時間跪伏在地。打手們拿捏住蘇時傾兩邊臂膀,不一會兒就從腰際掏出來了一隻樸素的荷包。
荷包被交到了肖三的手上。
蘇時傾當下,立即變像炸毛了的狼狗,開始掙紮着反抗。
真的不能給肖三!
唯有那件東西,死了也不能給肖三!
可惜力道不及打手兩人,蘇時傾被牢牢制住,動不能動。
肖三炫耀似的,故意把荷包在蘇時傾眼前晃來晃去。捉弄得盡興了,才慢條斯理打開荷包口子,取出裡面裝着的東西。
“唷!窮小子還有一塊玉佩呢!”肖三也很意外。
這塊玉佩,是由紅玉制成,剔透如同蘊含晶血一般。外面一圈是圓環,中央镂空雕篆着一個雲繞凰鳥的圖樣。
環首環尾,還系着做工繁複的白絲穗子。
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蘇時傾盯着血紅玉佩,看得瞳孔似乎都要成了血紅色。
“還給我!”臂膀被制得生疼,可蘇時傾不願意放棄奪回玉佩的希望。
“還給你?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了麼?”肖三質疑得有理,因為蘇時傾這幅落魄的模樣,的确不像配得上血玉玉佩的人。
“八成是偷來的吧?你那死去的娘親知道麼?還是說,一家子其實都是小偷,子承母業?”肖三口無遮攔,絲毫不顧及蘇時傾喪母的殇懷。
蘇時傾聽了話,愣在當場。
他明明和肖三無冤無仇,為何肖三竟要連他死去的母親也一并惡語诽謗?
“打!”
肖三得了戰利品,心情妙極,嘴角抑制不住地彎勾。随後,一個手勢下來,叫打手們盡情招呼蘇時傾。
蘇時傾十指被踩,乍生連心的痛楚,忍不住地高聲痛呼。
面對毫無招架之力的蘇時傾,打手們壓根不用費多大的心思。力道全施壓在蘇時傾的腰腹、四肢,直至見到出血青紫,才意猶未盡地罷手。
面龐挨着沙石地,沾上了不少塵灰。蘇時傾頭發披散,白色的孝衣落了不少鞋印。
實在狼狽。
肖三心滿意足,卻留着好端端的大路中央不走,大跨步從蘇時傾身上邁了過去。
蘇時傾牙關咬得“咯咯”直響。
實不可忍!
他折回腿腳,以膝蓋為支點支撐于地面,再一點一點張開指掌,顫顫巍巍施力,拱起受了傷地軀體。雙腳終于從麻木回複知覺,蘇時傾好艱難地才重新站直複立。
等到蘇時傾穩穩站定的時候,心緒也如同磐石那般堅定。
他沒留給肖三走遠的機會。
蘇時傾拎起酒壇子,忍着身上的劇痛,高揮蓄力之後,狠狠敲擊肖三的後腦勺。
酒壇子應“嗆當”聲碎裂,剩餘的酒潑灑在肖三的身上,和着流出的血漬一起。
這一擊,蘇時傾用盡了全力,也打得肖三一衆人措手不及。肖三吃痛,頓感天昏地暗,失力之後倒在地上。
好機會。
蘇時傾眼疾手快,憑借飲酒後勁燃生出的意氣,奪回了肖三手上的荷包。攥緊血玉玉佩在手,而後撒丫子開溜。
草鞋的繩子不合時宜地斷了。蘇時傾隻能打着赤腳逃。
不辨方向,兀自向前。回頭轉眼,看到那兩個打手仍舊追殺而來,蘇時傾逃得更是拼命。
他跑了很久,逃到了距離桐城附近的森林裡。
跑得秋風賽不及他快;跑得太陽西斜,撇下了漫天星辰。
沒成想,兩個打手的毅力也驚人,竟也跟到了森林裡來。
是在追他,還是舍不得他的玉佩?
叢草有及腰這般高,蘇時傾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避免讓摩擦的聲音傳到打手們的耳中。
一步一挪,卻不知道往何處撤才安全。
“在哪裡!追!”
蘇時傾已經很小心翼翼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又暴露了行蹤?
隻能又逃。
不幸的是,森林裡的路況他實在看不清,也不熟悉。
最終到了懸崖邊際,他還不自知。
赤腳一個踏空,蘇時傾驟然跌落。
風聲倏乎過耳,像是在對下墜的蘇時傾無情嘲笑。
要死了麼?
是快死了吧?
等到風聲停盡的時候,他也就要變成懸崖底部的一灘爛泥,死在無人經過的深淵之地。
手中血玉玉佩散發紅光,蘇時傾黯然無奈——
可惜這枚玉佩,沒能交付回到它主人那裡。
可惜自己如今恩情未報,就要歸西命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