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傾驚訝:“你這是将神族的武學心法傳授給了我?”
“噓,”冼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細聽。”
此等造化,能有幾個凡人能遇上?蘇時傾珍惜,于是聽話得沉心安靜。
與生疏拗口的配辭不同,這支曲子的曲調給蘇時傾很熟悉的感覺。但是他在音律上也無造詣,說不出來究竟是和哪一首人間曲子相像。
冼夏的金芒是溫暖的,吟唱出的曲子也和周身的金芒一樣,讓聽的人徐徐生發暖意。
蘇時傾有這麼一霎那覺着,周身的疲憊和痛倦被音式驅散。傷口并沒有誇張得就此愈合,但是創口的血液竟已經奇妙得止住了。
這給他帶來了無上的勇氣。
想要征服懸崖峭壁、找出生還道路的勇氣。
甚至,此時此刻有些心急,躍躍欲試。
不是《清心曲》麼?怎麼還有了振奮的作用?
冼夏瞧出了蘇時傾隐隐的亢奮,卻沒有允可後者當即行動。識海中,吟唱的速度慢了下來,蘇時傾發現,自己已經可以不必靠提示,就跟着默唱出下面的辭句。
還不夠。
冼夏的目的遠不止于此。
金芒開始了别的動作——
冼夏緩緩展臂,在空中掄過玄妙的弧度。而後,速度忽快忽慢,胳膊肘子時折時展。有高擡過頭頂的動作,也有攬回歸位的動作。
“這又是什麼?”蘇時傾跟着手臂的動作,四不像地揮舞。
冼夏腳下也有步法,隻可惜懸崖石台實在太狹窄了,蘇時傾不能夠盡然效仿,隻能學到上半身的武動。
一周目停當,冼夏問蘇時傾:“記住了麼?”
蘇時傾實誠地搖頭:“沒有。”
“用心體悟動作的韻律和節奏。這一套‘悟道拳法’,是能切中《清心曲》的節奏的。按照節奏武動、依照心境流轉,一回兩回就能記得全了。”冼夏隻停了片刻,一邊口頭指導的同時,又回過了身,再一次演示起來。
于是深淵谷間,出現了一幕怪異的光景——
一廓虛空金芒、一個芥子凡胎,不顧山高谷險,恍如深入仙界神境一般,縱意唱着歌、舞着拳。
蘇時傾還算有天賦,經過冼夏提點之後,隐隐琢磨到了記憶的竅門。冼夏不過才又演示了兩遍,蘇時傾已經能重複得七七八八,形似神像了。
冼夏很滿意:“如今,你再試着氣沉丹田。”
“丹田在哪兒?”蘇時傾問得天真,讓冼夏一時間默然。
怪蘇時傾這小子好命,就要從一個連“丹田在哪兒”都不知道的窮小子,折轉成曉悟神族武學道法的幸運兒。
“記清楚了。‘丹田’在腹部臍眼下三指的位置,是‘精’與‘氣’源起之所在。”
蘇時傾了然,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也學着冼夏豎指,去揉找穴位。而後深吸一口清新之氣,降沉于肚腹,萦繞于丹田。
明明是吸氣,卻覺着丹田之處生發的氣力延展至五髒六腑、十指四肢。
蘇時傾此時要比方才興奮得多,生理上、心理上,各方面的原因都有。
終于不再阻攔蘇時傾,冼夏應許了蘇時傾這時候再準備下山的舉動:“一步步來,呼吸和動作都要記着《清心曲》的節奏。”
去吧!
去征服區區半座淵谷!
右手曲掌捏實了壁邊石塊,蘇時傾學着蜘蛛遊牆的姿勢張開軀身,踩踏試探着每一塊能落腳的地點。
終于離開了石台。
區區一個凡人的生死,竟也擾亂了冼夏這尊戰神,不能安然鎮定。
“你可别死了,時傾。”
要好好活着。
冼夏悄悄許着凡願,現實卻是收束了金芒,生怕太過明亮,分走了蘇時傾專注下行的心神。
每成功一步,冼夏在一旁暗賀;
每危險一刻,冼夏在一則憂惶。
下凡隻不過一日,就跌宕得猶如經曆了凡人坎坷的半生。
蘇時傾這一頭也緊張。他不敢向下張望太多,隻目光瞥及落腳處,見好就收。下肢隐隐輕顫,為了克制畏懼感,隻能一遍又一遍在腦海裡吟唱《清心曲》。
不敢想長途還有多遠,隻能腳踏實地、一點一點前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