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冼夏過去和現在,教過“起”“溯”“返”“縛”“回”的印結。蘇時傾按順序施展“起——縛”,是施控的術法,便能将對手短暫束縛片刻;按順序施展“起——回”,則是恢複的術法,又能使自己受傷的狀态臨時恢複三五成……
機靈的人,譬如蘇時傾,能因此試試“縛——回”、“回——縛”的結印效果,這是舉一反三的才能。
雖然今日沒有當着冼夏的面這樣做,但日後說不準會這樣用呢?多多嘗試、多多聯想,總是好的。
神息在體内,順承着脈絡運轉,卻不隻局限于經脈之中。蘇時傾由心感應,知覺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松弛呼吸,與心跳一起,活躍着、有生命。
神息流轉一周天之後,蘇時傾渾身輕盈,阖閉着眼,卻識海間能分辨現實西東。
一人舞劍,龍飛鳳舞不躊躇;獨步樁林,飒沓迅疾如流星。
已經學會的功法、剛剛新習的功法通通揮練,瞬時間融會貫通、豁然開朗。許多淤堵的瓶頸接連突破,能力轉眼更上一層樓。
蘇時傾習練得愉快,冼夏見證得也開心。
“時傾,我還要教你……”
心法和印結隻是一部分,還有一套新的劍法,冼夏也要教授。
蘇時傾保持阖眼的姿态,神識潛回識海、潛回到冼夏身形之前,虛心地接受教誨。
“這一套新的劍法,名曰——‘天乙劍訣’。”
隻見冼夏輕巧運轉神息,頓足踏地。湖心島草坪上的落葉便似乎有了靈氣生命,順着外洩的神息氣流飛舞到冼夏的手邊,葉尾接葉首、葉首連葉尾,成了一根葉子拼接的葉刃。
像變戲法似的,冼夏食指一彈,葉刃便改了材質,幻化作了一柄利刃鐵劍。
上一回是折扇作劍,這一回是落葉作劍。
先别提什麼天乙劍訣,蘇時傾想先學學冼夏的這股子逍遙勁。
蘇時傾暗自豔羨着,身前冼夏卻已經開始演示了。
隻好抛下胡思亂想,也提着劍亦步亦趨地學。
天乙劍訣和蘇時傾之前習得的悟道劍法有很大差異。後者偏于劍式入門,而前者更奧妙深邃。一個夯實基礎,一個變化萬千。
蘇時傾不再能夠“隻看一遍就識記”,他巴巴望着冼夏,求知若渴。
“沒記清?”冼夏當然知道天乙劍訣的難度,其實也沒打算隻演示一遍。
是想多問一句,看看以蘇時傾的天賦異禀,這回能多少遍學會?
“再……再演示兩遍吧。一遍,我看手勢;另一遍,我看步法。”不是蘇時傾誇耀自己,在習練功法武藝方面,他的确要比尋常人快得多。
快得連冼夏都不得不佩服,為凡人出身的蘇時傾啧啧稱奇。
冼夏再次演武,這一回放慢了速度。邊演示,邊搭話道:“你可知道,這套劍招為什麼叫‘天乙劍訣’?”
蘇時傾全心全意磕在動作上,并沒将冼夏的問話聽走心。等緩緩領悟了劍招機巧之後,才反應過來冼夏問的話,忙回應:“不知道。”
冼夏并不催急,等待着蘇時傾一點點琢磨,自己娓娓陳說:“‘天乙劍訣’是上一代戰神創立的劍法,那時候神人妖魔之間的混戰還未結束。”
蘇時傾記得,在容情說的祖師爺故事裡,背景也是神人妖魔混戰那時候。
“這套劍法,在厮殺中曉悟得出,原先殺氣更重、凜意更深。後來,我改了改,才收斂了暴戾之氣。”冼夏用假的葉刃之劍輕輕擡舉,糾正蘇時傾不到位的姿勢。
“那‘天乙劍訣’的名字,也是你後起的?”蘇時傾絲毫察覺不到暴戾,是冼夏改篆得太好了。
冼夏否認:“那倒不是。名字還是上一代戰神起的,要提示後來的習練之人——無論打勝了多少戰争,在浩渺天道跟前,勝者永遠居于乙位。”
蘇時傾頗有感想:“不僅是戰争,尋常比試、争鬥,也是一樣的。”
将來會遇上很多敵得過、敵不過的對手,他總要牢記謙遜以對。
冼夏在演示第三遍,蘇時傾已經複刻得差不多了。
于是,略有把握之後,識海中的默練順延到了現世中,梅花樁上。
蘇時傾的身形肖似随風舞柳,長劍宛若霹靂遊龍。
這一幕,剛好被醒來推窗的持庫師父李絨衣看見。
糊塗師父看着勤奮子弟,欣慰又困惑——
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李絨衣忙翻開子弟名冊翻找,翻找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默念:“蘇時傾?對了,是叫蘇時傾。”
用朱筆在名字前,打了個紅勾。
這是李絨衣特意留心的标記方法。打了紅勾,意味着這個子弟勤奮過人、未來可期。
微風多好奇,淘氣地拂進屋房。子弟名冊因微風的頑鬧左右翻動,最後,停在了另一頁。
這另一頁上,好巧不巧,也有一個朱筆紅勾劃過的名字。
名字用工整的楷體書寫,彎曲的地方婉約柔弱、停頓的地方淩厲帶鋒。
名字不陌生,寫着的正是——
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