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牽挂,哪肯松懈?
蘇時傾固執地留一縷神息護着識海餘明,不願深眠。
次日清晨。
是一大早,容錯出客房的動靜響起的頃刻,蘇時傾也睜眼醒來。
從銅盆裡朝兩巴掌涼水,匆匆淨面。甚至水珠還挂在眉角呢,就急着開門與容錯撞面了。
“你也那麼早?”容錯也不從容,走出來的時候在整理衣襟,面色仍有些凝重。
一晚上已經過去了,應該不至于還在氣悶昨日容情耍的小性子。
“容大哥心情不佳?”蘇時傾關懷道。
容錯笑着歎氣:“時傾倒是敏銳,我自己的親妹妹都未必有你那麼貼心呢!”
“我可以幫襯……”蘇時傾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
被容錯委婉回拒:“不打緊!不是什麼很要緊的事——謝岚飛羽傳信,今日得親自去冀州城兵營裡整軍罷了。”
蘇時傾還是一臉嚴肅,不好被打發。
“你……真想幫我?”
“想!”
容錯想出了主意:“今日我确實走不開。就讓你幫我陪着容情,可好?”
“啊?”這也能算幫忙?
“别不樂意、别小瞧這事情呀!”容錯有條有理絮叙,“陪着容情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莫要讓她離開冀州城;莫要讓她撒野、玩得沒譜。但是,又得盡心力地讓她開心。”
蘇時傾小聲非議:“明明你才是大哥……”
容錯湊近了些,想要蘇時傾重複一遍:“你說什麼?”
不敢真當面抱怨,蘇時傾岔開話題:“武林大會當日,你會來嗎?”
容錯下樓梯,在階梯的半道回身轉面,明朗道:“這不是廢話麼!哪有妹妹、兄弟博頭名,做大哥的不來見證的道理?”
說罷,再不流連。
别過蘇時傾,大步流星離去。
緣福客棧複歸清晨的沉寂,無人高聲,就連窗外困鳥的依稀鳴啼都似催眠曲。
蘇時傾沒有習慣回籠。
即使有倦意,也是不願意睡的,就和昨晚一樣。
他也散漫地走下了一樓來,在空空的廳堂間,搬來了偏角處的一張凳子,坐着候、等時光走。
等着等着——
客棧外頭漸漸多行人了,不過暫時沒有進客棧裡來吃飯的;
店裡頭的小二與掌櫃起來的時候,認得蘇時傾,便客氣地打了招呼。
容情真能睡。
她睡了個足足的懶覺,幾乎快到進午膳的時辰,才終于起來了。
客房門“吱呀”被推開,蘇時傾擡頭正好看到容情舒展的懶腰。
不自覺地,笑意就蔓延上臉。
容情後之後覺察覺到蘇時傾的視線,收雙臂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她“呼哒哒”跳下來的,埋怨蘇時傾:“你起來了,卻不叫我?不厚道。”
“能睡是好事,我羨慕你。”
本也是能睡的,隻是選擇了不睡。
“羨慕”,真真假假。
盯着蘇時傾淡淡的黑眼圈看了很久,容情倒是信了他,微微心疼:“想睡好?就試着睡前把一切破事爛事都甩開,甩到九霄雲外。做到‘閻王催命不擔心’,就肯定能好夢!”
蘇時傾認真聆聽:“好。師姐教導的,我記住了。”
記住歸記住,可漫漫長夜,到了守渡的時候,估計還是會忘的。
拍拍蘇時傾略高一截的肩,似安撫、似寬慰,容情換話轉言:“哥哥去哪裡了?”
親人間沒有隔夜仇。
縱使昨日鬧了不愉快,今個兒醒來之後,想哥哥了?還會找哥哥。
蘇時傾如實回複:“容大哥天擦亮就出去了,說是冀州城兵營裡有要務。這三兩日,都脫不開身。不過武林大會當日,他會過來的。”
與蘇時傾預想的相反,容情聽了實情,不失落、反而興奮。
“難得難得難得!”嘴上喋喋喃語,“隻剩我們倆了,師姐帶你出門——好好玩兒!”
“不吃了早飯,再去麼?”蘇時傾微愣。
容情等不及了:“日上三竿,該吃,也不是吃早飯了。我帶你蹭白食、兜大餐去。”
拉拉扯扯,就匆匆牽蘇時傾出客棧外逛遊。
小二見昨日氣悶着的姑娘今日高興,也臨别恭賀:“祝客官外出玩好!”
容情瞥小二一眼,嗯哼一聲、接了祝福,還大度地抛了塊碎銀作打賞。
在客棧内,視野看不寬闊,不知街上原來已經熙熙攘攘。
人一多,不好再挽着、牽着跑了,容情自然地松手。
蘇時傾懷着隐隐貪戀,悄悄整理被拉扯過的衣服褶皺。
“我們去哪裡?”真要蹭白食、兜大餐?
容錯可是叮囑過的,想來不會樂意他們倆闖禍。
于是,蘇時傾小心翼翼規勸:“白吃白喝,總歸還是不好。”
容情才不理會那麼多,難得哥哥不在身邊管束,自然要帶新小師弟好好潇灑:“知道你本分又老實,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定不教你為難。”
蘇時傾還想啰嗦。不料容情擡食指,用指腹蓋住蘇時傾的嘴巴。
輕觸的暖意制止翕動的涼唇。
嗡嗡響的腦子聽到她說:“你再婆媽,我就不帶你玩兒了。”
蘇時傾遂而不再張口,收回了啰嗦的話。
靜默跟着。兩個街口。
容情又嗔怨起蘇時傾悶了:“也不是讓你全然不說話……”
蘇時傾果然是聽話的:“我們去哪裡?”
“冀州城楊員外生辰,我們去湊湊生辰宴席的熱鬧。”這個話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