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傾的頭又偏了,他如願再次看到了遠處的容情登台。看到之後、收回視線,重新面向執音,帶着客氣和疏離:“你要找的不是伴随一生的琴侶。是懂得你的才華、理解你的經曆,能夠給你助益的人。”
執音張口,啟唇卻啞聲。
蘇時傾繼續:“而我不是那個人——過往不是。如今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一番努力之後,聽到如此決絕的割席之語,執音隻覺得受傷。不像展現幻境時候那樣的自信、那樣的明媚了,思忖着蘇時傾的話語,并不能領悟得很懂:“有什麼不一樣嗎?”
她找不出蘇時傾說的兩種人的分别。
意難平,所以不甘心:“你說你有心上人了?”
執音也看遠處容情,不明白自己差在哪裡,追問蘇時傾道:“那你可曾向她表白了?可曾私相授受?可曾定情納親?”
蘇時傾答不上來,執音仍不解氣,越說越惱火:“既然都不曾,我為何不能追求你?”
第一次表白若是被駁回,是會憤憤不平的。
蘇時傾覺得執音好難教。當初,容情教他習字,也說過“難”。他最終還是會字了,執音娘子要是能好好被勸導,也能明白其間事理的吧?
冼夏“嗤”一聲無奈,腹诽:情事錯綜複雜,可要比字海辭海繁複多了。
“沒有結果的。執音娘子還是放棄的好。”
天氣明明還不很寒冷,為何蘇時傾說的話句句如冰?
和這不如意的心緒,硬杠上了。蘇時傾若心如堅冰,執音就化猛火将它融化!
“我不僅要追求你、還要得到你。得你身你心,求一生一世!”
琴聲再起,轉凄凄呖呖,節奏忽快忽慢,讓人更加琢磨不透其中玄機。
幻境中的虛相和觀感,不再一味地溫和。它們染上了執音内心深處、新造的晦暗,幻境圍繞着容錯、更多是容情。
蘇時傾越在乎,它們越不放過。
“就你也想追求我妹妹?”
“我看上誰,也不會看上你呀!”
“追求者到處都是,你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罷……”
頭一次聽這些熟悉聲音如此刻薄,刻薄而真實得讓人不由自主猜疑,是不是确有其事?
至此,蘇時傾是真的生氣了。
追求與拒絕,是一碼子事;
虛構和編撰,是另外一碼事。
堅定神息和道心,蘇時傾徑直向前走,方向不再偏倚,就沖着執音坐着的位置過去。
執音好勝心起,偏不信蘇時傾一點兒都不動搖。
蘇時傾忍着刺耳紮心的難受,真的做到了不受一切幻境侵擾!
令人驚恐的、魅惑的、傷懷的,再以假亂真又如何?通通罔顧就好!
走到執音身前,居高臨下面對着坐姿撥弦的她。即使看到了眼前人錯愕,也沒有手下留情,直把不染劍架上執音的肩上頸側:“對着我,也就算了。可如果,再被我發現你制造幻境于公衆诋毀容氏兄妹,我必索你性命!”
執音眼睜睜看着蘇時傾一步步破幻而來,不因為幻相心憂動搖半分,除了錯愕之外,更多是震撼。
危機臨身,執音不操琴的手下意識已經觸碰到了琴底暗嵌的琴中劍。但是,觸碰之後,她并沒有第一時間掌劍護身。
這一回,就算是自己亂造幻相、虛構幻境,欠予蘇時傾罷!
遷就他,他不領情;脅迫他,他不樂意。
執音還能有什麼别的辦法?
忍下失意、憋屈着心傷,執音雙手按止一切弦音,暫時妥協。
眼眸裡,五分哀怨、五分難為,她幽幽說道:
“蘇時傾,我輸給你,沒甚麼遺憾的。”
“但你要知道,我是心甘情願輸給你的。”
“我會等、我會纏,等到你生悔,我好趁虛;纏到你煩膩,我仍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