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岚故意敲響退堂鼓,把買零嘴的任務說得輕描淡寫:“唉,買個零嘴兒竟也那麼難?”
說完就折身,一副“不打算再買、準備回軍營裡頭去”的模樣。
這下陳阿棟林大錘琢磨不透了:難道是他們猜錯了?
烏仔沒忘記身受蘇一野容情的委托,在這緊要關頭終于急中生智,搭上了謝岚的假戲,演道:“大人們呐!俗話說得好,‘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我要養家糊口的……本來零嘴就不好賣,賣不出去妻兒都要餓肚子。行行好,就讓我把這兩筐貨賣出去罷?”
哭腔真切,讓不知情的人都願意相信烏仔家中窘迫是實。
謝岚已經背過身去,步子沒着急走遠,但嘴巴蹦的字眼卻聽起來很着急回營:“不吃了,不吃了!章王愛吃,便給章王去。不過,你們獻給章王的時候,記得說清楚——這些零嘴兒可是容将軍嫌棄過的、不要的。”
空抛無餌的釣線,也會有耐不住的魚兒入陷上鈎。
果然,不中聽的話惹怒了陳阿棟:“你髒嘴說什麼呢?”
怒火中燒,若不是林大錘阻攔着,就快打起來了。
謝岚笑得得意,繼續煽風點火:“章王吃剩下的。你們就更慘了,隻能吃剩下中的再剩下的。”
陳阿棟應激拔刀,刀抽到一半,被林大錘強拽到身後,被動地不得不與謝岚拉開距離。
同是章王府的爪牙,被毫不留情面地侮辱了,林大錘自然也生氣。但是些許理智占上風,記得章王交代的使命,暫時還不是與鳳軍起沖突的時候。
他們必須忍,忍着直到容錯收到假軍報,自個兒倒黴死在邊關。
如此一來,章王府才不會被君主懷疑,才能兵不血刃。
計劃發展的走向,大緻與蘇一野猜想的差不多。有了謝岚這一外援,風險大概率可能平息?
隻是,所有人未曾提防,靜靜無言的林大錘竟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動手查探了。他趁着所有人各有心事的空檔,撩開了遮蓋着前擔筐的黑紗。
烏仔沒來得及躲避,被查探之後再避讓,又會顯得自己心虛。
心跳到了極點。
還好,前擔裝載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零嘴,沒有隐藏多的人。
容情在苦澀地慶幸,蘇一野不在前頭的擔筐内,能逃過劫數。
肩挑的貨物,與烏仔的說辭相吻合。林大錘已經理虧,自然不好再多要求。他代替了陳阿棟做決策,又一次冥冥中放了容情一馬。
“貨物可以進軍營,這個賣貨郎不能進。”
戲要做全套,烏仔低頭藏着喜悅。而謝岚更是誇張,叉腰看着擔子故作煩惱。
“你是想讓我——堂堂鳳軍副官——親自挑擔子?”謝岚滿臉矯飾的不樂意。
這個反應多真實,不動聲色貶低了自己作副官的位子,就讓陳阿棟林大錘雀躍一時,換後擔筐中的容情平安。
雖然話語中不樂意,但是沒給對手反悔的時間。謝岚動作行雲流水,無比自然地從烏仔肩上接過了擔:“好好好,我挑就是了。若不是看在容将軍實在想吃的份上,要副官挑擔?我呸!”
謝岚單肩挑起擔子,而後僅用單手就牢牢将前後擔筐護穩;另一隻手從懷中掏了一大袋銀兩,塞進了賣貨郎懷中。
給得太多了。
不等烏仔推脫,謝岚贊揚道:“這是你應得的。”
買的何止是零嘴,還有軍報;
買的不僅是容情的脫逃生還,還有烏仔的義膽忠肝。
話音未結束,謝岚給烏仔鼓勁:“若是某些貪官污吏敢搶你得的銀子,你再來找鳳軍。鳳軍不管對方是什麼權勢滔天的王,都會為你申冤做主。”
烏仔感激得淚眼漣漣,終于不負使命。
謝岚背起擔子就回身往軍營裡去了,口中聲聲哼唱着之前烏仔傳音的曲——是哄容情安心的曲。大搖大擺邁步進千帳營,直到步入軍營深處,仍有不少旁聽到歌謠的鳳軍兵士跟着齊唱。
五大三粗的武人,唱起歌謠的時候反而極盡地溫柔,似是準備傾注所有的心力,将他或她的心情安撫。
容情成功進了營帳,但是蘇時傾這一邊的任務,并不會就此取消。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幫襯過他們的烏仔承受被抓捕的威脅。
他得保住這個賣貨郎。
此外,蘇一野還需要繼續作餌,以便接下來授命的鳳軍斥候能夠安全出城,将軍報送出汴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