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情真的病重,所以鳳軍上下才沒有多餘的心力在瑣碎事上與章王府周旋。
軍營這邊的路子走不通,蘇一野随後想起了城門處。
方才似乎聽到汴城的出入管轄權在起争執,不知道能否有機會呢?
好不容易才勸說自己走向南城門,蘇一野揣着期待遠遠探看。
将軍府士卒在和章王府爪牙各執一詞。雙方表示的意思沒多大變化和新意,卻你來我去反複地說,就是誰都不退一步:
“俺們世子死得蹊跷,将軍府卻松松垮垮随意放行,是不是存心想對什麼人包庇?”
“我家二小姐病重,理應慣縱些百姓、讨個好福報,章王府動辄喊打喊殺,沖撞了貴人恩福可怎麼好?”
私兵沿襲了章王府做派的痞氣,得理不饒人;
士卒什麼場面沒見過?就算是真倒戈相見,也沒在怕的。
眼看着劍拔弩張,副官謝岚及時趕到了,示意鳳軍退後:“大家都不容易,各有各的使命。不如都退一步罷?同時轄管,可好?”
此時現場,私兵衆沒有主要的話事人,隻能面面相觑、稀裡糊塗接受了這所謂“對雙方都好”的建議。
同時守門,難道是時而松懈、時而嚴密?
蘇一野想賭一把,賭在出城門的路途上,能有機會捎給謝岚訊息。
有了心裡的打算,卻不能就這麼不作僞裝的徑直出去。
開始慢步在街巷間遊走,蘇一野左看看右看看,兀自想着辦法。
煩惱事本就累墜,現下就更嫌棄身上的濕衣服多餘沉重了。行随心至,他脫去外衣,随便找個空擋胡亂塞藏,隻着中衣。
這也算換了裝束?或許還不夠。
腳步在鐵匠鋪前停下,蘇一野盯着桌上開過刃的精緻器物猶豫。
半晌之後,他狠心做了決定——令周圍過路人都驚詫地,拿起攤位上的小小刮刀,把頭發剃光了。
身體傷了,血肉可以重生;
頭發剃了,烏須能夠再長。
沒什麼可惜的。
腳邊滿地,很快鋪上了落發。鐵匠鋪的匠師在詢問他:“娃娃,可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開了?”
蘇一野沒有回答,可心裡頭如明鏡般透亮着:
就是事情想開了,才剃的發。
在更多人圍上來之前,蘇一野還回刮刀,匆匆跑走。
終于向城門走去。
經過了這些天多重的變數,少年成長強大了許多。關鍵時刻變得能夠竭力鎮定,面對和接受未知的結果。
“小和尚出城去?”仿若換了個人樣,絞盡腦汁的僞裝不算枉費。
蘇一野含笑,演着沙彌把假戲真做。另一邊,章王府的爪牙被溜溜反光的腦殼晃了眼,一時也沒有起疑。
一步一步靠近謝岚。
就近在咫尺,馬上就能将血玉玉佩交付!
然而,就在開口與伸手前,身後的躁動乍起。那個給章王府透口風的乞丐慌不擇路地沖撞過來,撞着人還一邊扒拉一邊推,滿臉驚恐地朝後頭望。
蘇一野和謝岚的距離又遠了。
還來不及反應,他繼而看見一支飛箭從面前掠過,穿透了乞丐的後背胸膛。
射箭的人是方才一直沒見到的章管事。這厮是故意在謝岚面前殺人的,此外還口口聲聲說着:“欺瞞謀害章王府的惡徒,活該被誅殺!”
有人死了,人群自然亂作一團。
蘇一野與謝岚越隔越遠,沒能夠如願傳遞消息。
謝岚忙着勸慰躁動的人群,即使頻頻看到了蘇一野,也沒能将光着腦袋的他認出來。
避免更多人因踩踏而喪生,城門眼見就要閉合,暫時攔阻下所有人員踴動的去路。
蘇一野目不轉睛盯着謝岚。
謝岚眼中盡是其他百姓,唯獨缺漏了蘇一野。
真的沒有更多的辦法了,蘇一野的“假死”隻能貫徹到底。
少年踏出汴城的頃刻,城門關死,隔離了一切與他相關的、不相關的是非。
随後的路途,每一落腳都艱難。
終究要埋了“蘇一野”的名姓,暫離容錯容情。
少年将徹底地——
改頭換面,異鄉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