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少凡人見識過術法奇景的。
金芒乍現的時刻,伴來了聲聲驚愕。執音厲色,斥罵“噤聲”,躁動才勉強被壓下。
衆人憋着想議論的情緒,認真看空間裡金芒呈現的往相。
蘇時傾事先知悉怡姐兒的死況凄慘,碎樂坊不想這樣的不體面被男子看到。所以他背過身去了,面對金芒到不了的死角,回避着,表示尊重。
蘇時傾能淡然。坊間子弟也尚可淡然。
可冼夏則開始怒火中燒:
“蘇時傾!你有本領啊!”
“我教你神族術法,是讓你當衆施展,嘩衆取寵的嗎?”
“你不如當街擺個攤,做藝人耍起來得了!”
很不滿意蘇時傾憑借術法來破案。
蘇時傾本來想解釋的,但是措辭一到嘴邊,變成了敷衍:“要不——神尊您打我一頓,出口氣?”
看來冼夏沒看透他的用意,那麼此刻也沒必要明說,再讓更多的人擔心。
“打你?我是真想打你!”冼夏逞着嘴上爽利,卻終究拿蘇時傾沒有任何辦法。施展出來的印術又不能撤回,隻好洩氣,選擇暫時互不搭理。
蘇時傾心事重着呢,也沒心思費工夫讨好。
對牆“反省”的時隙裡,百無聊賴地左右偏頭,結果無意間看到容情姣好的側臉。
那張臉在認真地觀看往相,金芒散射的光暈倒影其上,有迷離的美感。
蘇時傾看得入了神。
衆人各自有要關注的往相溯因。而他,自有屬于自己珍視的景。
他情不自禁伸手,伸手去撥空中彌漫開的粒子,不讓粒子擋着自己凝視心上人的視線。
一不小心讓容情察覺動作,惹她分神回眸,與自己對視。
那眼神裡帶着了解了案情之後的悲傷,沒心情流連在蘇時傾身上,隻片刻又折返回去,繼續看演化中的往相。
金芒流轉演繹了許久,許久得令蘇時傾慶幸,能有那麼長的間隙偷偷旁看容情。
待到怡姐兒的死因過程完全在碎樂分坊子弟面前呈現之後,粒子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紛紛如泡沫般觸物消散。
往相就此沉寂。
容情最先從傷懷中抽離,突然的提問打斷了蘇時傾的凝視:“這些肯定都是真的,對嗎?”
蘇時傾忙不疊幹咳,遮掩冒犯的舉動,慶幸沒有人留心他的失态。
其實不必再強調是不是真往相,衆人心底早就有了答案,陷入沉痛。
執音走過來,肅色面容、不見輕挑,她鄭重向蘇時傾道謝:“蘇公子,謝謝你為我解惑、為碎樂坊衆答疑。”
不稱呼他“蘇時傾”,而客套喚“蘇公子”的時候,其間态度是真敬重。
但蘇時傾忘不了敬重背後的熾烈心意,不敢随意承接。于是一闆一眼地還禮:“偵案要緊,是我力所能及應該做的。”
悲痛總得經過,未來還将繼續。
容情強行壓下觀相之後内心翻湧的情緒,呼啦啦地奔向外頭走,邊趕路、邊知會後面的人:“我得去找哥哥,把兇手行兇的關鍵線索告訴他!”
一轉眼,身影就奔遠了。
蘇時傾當然想随容情一同去,不由分說就打算動身。
向來容情打算要什麼,他都不會幹預;
向來容情執拗做什麼,他都傾力相随。
“蘇公子。”執音的腳步蠢蠢欲動,但她并不能丢下碎樂坊衆人不管。
蘇時傾被執音叫住了,眼神纏連着容情離去的背影,心下巴不得最後的交代快些說完,他好跟趕上去,莫落後得太遠。
執音聰慧,卻不大度。故意拖慢節奏,要蘇時傾心焦:“我知你為人品性,顯露神族術法必然不是為了顯擺。隻是想以一己之力,吸引幕後黑手留意到你,降低其他人的危險。對不對?”
“時傾……你竟是這般想的?”此刻聽了執音分析原委,冼夏的怒氣才乍然消散。
傻不傻呀?
成為衆矢之的的靶子,能讨到什麼好?
蘇時傾又一次被執音看透,他的心事和行動好像都逃不開執音的觀察了解。
被戳破自然不自在,蘇時傾的自尊強求遮掩、不邀功,隻說:“你想多了。”
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