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象,又偏生沖動想繼續看。
她推搡蘇時傾向旁邊挪,自己搶了能眺望進主殿正中的“好位置”。
可算瞧清楚裡面的動靜了,卻也可憐瞧明白了裡頭的慘烈。
滿地都是血迹,有的正流淌、有的已幹阖,不知道此前這個地方究竟關押過多少可憐人。
“主殿不自己住,反而拿來關押,真是瘆得慌。”執音非議道,直白說出了自己的不舒坦。
蘇時傾沒有罵,理智分析道:“谷牧城匆匆趕回來,第一時間要看主殿裡的事相,恐怕其中大有隐情。”
“該不會裡面關得是……”
蘇時傾一聽這句前話,便即刻緊張地向執音瞠眼。執音察覺了所說的不妥,趕忙閉口、止了嘴快的言語。
主殿裡頭,的确關押着一個人。
那個可憐人被鐵鍊子困縛在處刑架子上——就是大牢裡的、那種審問犯人的架子。蘇時傾早前在蓮城冤落過獄,所以有印象。
那個可憐人遍體鱗傷,披散的頭發遮住了面容,暫時還不能夠辨明确定實際身份。
那個可憐人上衣也被扒扯去了,包括中衣和裡衣,勁健的軀身坦開新傷舊傷密密的傷勢與痕迹。
谷牧城看上去恨極了處刑架上的人,即使那人已經氣息奄奄,還是不放過,不留情面地诽諷道:“我怎麼一見到你就不順眼呢?就像一直以來,你看我不順眼一樣。哈哈哈,你說,這算不算你的報應呢?”
被淋頭折辱,受苦的那人沒有張口應激回複。
谷牧城不依不饒,不見了被世人熟悉的那份潇灑大度:“若是讓熟人看到你現在這副狼狽樣子,他們會不會對你很失望?”
又是問句,那人微微張口了,但是沒有流出聲音。
對面前人想要說什麼絲毫不關心,谷牧城樂于不聽反饋地輸出,猶如過往辛辛苦苦掩飾的暴戾今朝全然爆發了似的:“你餘生都會在處刑架上了……我會看着你,永遠盯着你,不讓你逃脫。”
“不敗神話?可笑之極!”
一番言語欺侮,谷牧城還覺得不夠哩!
突然上手,他扣指戳撚面前人未愈合的傷口,用劇痛刺激着受刑的那個可憐人。
那個人做出了反應,但反應仍舊淡淡的。他微微擡了頭,須發後的眼睛迸射出銳利的光,醞釀着痛恨、藏含着鄙夷。
接二連三的謾罵,令外頭偷聽的三人都憤慨不已。可至始至終,為何那個可憐人能如此強忍?不曾吱聲一句。
蘇時傾率先察覺了那人不作聲的原因:“他不作聲,不是因為傲骨,是因為胸腹前被朱砂顔料畫上了失聲符咒。”
容情執音循聲再探,才終于發現了詭秘的符咒畫樣。
受盡苦痛,卻還必須委屈吞聲。這難道不是二度的折辱?
谷牧城看面前人說不出話的樣子,很是得意,得意得忘了形。
容情握劍的手在抖,可能是在為眼前目睹的暴行而憤慨,也可能是在為自己瞎了眼而怨怒。
那個可憐人夠硬氣的。他不怕疼痛,似乎再強烈的攻擊也能仗着孤憤強撐住?是太想沖谷牧城這小人罵出心裡話了,所以迎着谷牧城撚壓的硬指就挺身沖去!
強烈的反抗換來的是傷口更嚴重的撕裂。
但是新傷的血液流落時,如願地扭曲了朱砂畫漬原本的軌迹,成功讓失聲符咒失效了。
憋着的髒字再無約束,字字句句如碎石一般,紛亂地盡然往谷牧城身上砸:
“犢子,混球犢子!你父親谷藜生的仗義豪氣,你可是半分沒承襲。可憐谷氏百年基業,終要毀在你的手裡——”
“古禦勁宗可知道你的這些猥瑣行徑嚒?一番慈心傳授你禦勁功法,讓你有足夠的底氣抵禦世界的惡意。卻不料、卻不料你谷牧城——是最大的惡歹之源!”
“谷三分呐谷三分,還記得自負‘三分’的自己嗎?如今的你,一無是處,過的不過是披着羊皮的豺狼的一生罷了。”
聲音是那樣熟悉,外頭匿聽的一夥人都認識。
就是容錯。
為什麼偏偏就是容錯?
谷牧城厭惡容錯的聲音,聽到容錯再開口,霎時不能淡定,着急找着能讓他重新閉嘴的辦法。
容錯哈哈大笑。心疼得容情多麼希望哥哥别再激怒谷牧城了。
外頭三人的腿腳被涼卻的血滞頓得麻木,慢了去營救的動作。
谷牧城早已喪心病狂。他沒再用容易被抹除的朱砂,而是找來了以鐵條刀刃作毫鋒的刑筆,用刑筆在容錯胸腹前重新割劃失語符咒——一道一道剜出肉、帶出血!
容錯還想再罵,可惜聲音不能控制地再度漸弱。
谷牧城得意極了,卻實際膽顫得直到容錯不能反駁了,才敢複又欺侮。
重新得勢讓小人面目更猙獰醜陋。
“我知道你不怕疼,但是容情會怕你疼。”
“混蛋。”
“容情現在喜歡上我了,你猜猜她會不會發現我的真面目?”
“混!蛋……”
“可惜了。以後大舅哥不能出席情妹妹和我的婚儀了。”
“混……蛋……”
狼狽的血肉翻出新造就的失聲符咒。
怨怒的痛罵越來越熹弱,被強行堵住了宣洩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