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不在坊中?”進來之前,坊院外也随處起紛争。倘若操縱者不在坊院裡頭的話,恐怕就難找了。
“不會。”蘇時傾怎麼隻說判斷結果,也不多說兩句話解釋為什麼?
站于坊院中心位置,緩緩轉身一圈。
蘇時傾将所有可能性都考量過了,最終定睛看向碎樂坊坊間最顯眼的主屋處。
執音沒留下屍身,所以不設停靈。雖然主屋是作奠禮用,被碎樂坊坊衆保護得很好,但未免偏安過甚了——沒有人靠近,且不沾滴滴污穢。實在不合理。
容情和坊衆都留意着他呢,見他突然凝神看主屋,左右猜到了蘇時傾的下一步動作。
容情尚未溫聲提示,坊衆們便各個義憤填膺地勒令蘇時傾打消念頭:“那是行奠禮的主屋,我們都守着看着,不會放縱宵小之徒進門的!”
意思也是不願意蘇時傾耽擾唯一一片清淨之地。
殊不知,清淨之地早就不清淨了。
蘇時傾本人沒有硬闖,但是将不染劍飒飒飛擲而出,禦劍隻為索取主屋内賊人的性命!
不染劍穿過坊衆圍堵的空隙,沖擊開主屋門扉,不辱使命擊殺了主屋中人!
坊衆此時才回頭,看清了主屋内的情勢。
正在地上畫符咒的堕仙樓頭目,動作戛然而止。胸膛被一劍穿心,劍力劍速被拿捏得恰到好處,沒有污染桌台之上的供儀和靈位。
就在這頭目斃命的頃刻間,咒術失去了掌控者,無形的操縱引線通通斷除,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堕仙樓密探們接二連三倒地,不再結進攻之勢。
碎樂坊坊衆顧不上有功的蘇時傾,緊着料理主屋内的狼藉。輕微的慌亂之後,坊衆又各司其職,顧着各處的防衛和後事料理去了。
碎樂坊的戰事幸運被抑制,不知道下一處又是哪裡遭殃?
蘇時傾已經筋疲力盡,一時間邁不開進主屋的步子,去取回不染劍。
容情替他取劍去了。
邁入主屋,看見桌台執音的靈位,她不由得雜思了許多。忽而想執音想蘇時傾、忽而想自己想容錯,凄苦悲傷一陣一陣在胸腔間上湧,滔滔似浪、綿綿不絕。
仍是取回了劍。走回到蘇時傾身邊時,醋味又一次蔓延。自打來了碎樂坊,蘇時傾的狀态就變得冷淡,令她越來越不是滋味。
将劍遞回時,容情望着他的眼神委屈巴巴,但是蘇時傾自始至終閉口、不多言多語。
可饒是如此,容情仍上心着他的傷勢,頻頻攔下忙碌奔走的往來坊衆,不厭其煩地問:“坊友留步,請問你們可知道‘弑仙詛’的破解之法?”
“不知道不知道。”
“謝謝你們幫碎樂坊解了圍,但後續的防務不得拖延,請見諒。”
“弑仙詛?沒聽過。”
問了不下有十人了,蘇時傾不忍容情再費心,這時候才終于别扭地安撫道:“沒事的,不用問了。别為我擔心。”
入暮斜陽送走舊事故人。
蘇時傾和容情又一次啟程,這回未先後上馬。異瞳馬兒被容情牽引,卻停下步子來,回眼等待着後面的蘇時傾快快跟上。
直到離開了碎樂坊有一段路程,蘇時傾才不再做少語的啞巴,喚住容情解釋:
“容情,惹你悶氣實是我的錯。”
“我與執音是普通朋友的關系,過去如此、現在亦如此。”
“隻是我内心負疚,同時感念于她。”
“你别怨我……”
容情沒和從前一樣再忽視蘇時傾的澄清。澄清有時真誠而簡單,誤會解不解得開隻源于當事人信或不信。
她這次選擇了相信:“嗯,隻是你為何方才不與我說清楚呢?非要拖拖拉拉地。”
蘇時傾隻好支支吾吾地道破緣由:“是為了避諱執音的舊居所。”
容情這下才真正明了蘇時傾的顧忌,瞬時間,再怄不出輕飄飄的氣。
她回過身來,望的不是心上人,而是越過森森幽巷,去看巷末處似有若無的的虛影。
蘇時傾随後也跟着回頭。
那虛影若真若假,像極了眼眸含淚、卻終于舍得揮手再見的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