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曌瑛一雙丹鳳眼中的目光淩厲十分，不容逃避，二人之間的空間逐漸壓縮，她靠得越來越近，孫影眼睫低垂，忍不住偏過頭閃躲那審問的目光。

“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說啊！你到底是誰！”少女愠色更甚，聲音提高了幾分。

她将手從脖頸上移開，又死死捏住孫影的下巴，将他偏過去的頭掰正，迫使他的眼睛無處可逃隻能看向自己。

阿曌坐在床上兩腿叉開，居高臨下前身微俯，急促的呼吸打在少年的睫毛上，吹得他眼睛酸楚逐漸洇出水來。

孫影再也受不住這無形的“拷打”，眼眶紅潤，委屈道：“我家也曾有人得過夢魇之症，請過江湖上有名的方士來化解，臨走時給了重金請求其教會我們破解之法。小姐剛才怎麼都叫不醒，怕你入魇太過走火入魔，緊急之下我才施以此法……”

說着說着更是帶了些哭腔，仿佛那一巴掌的脹痛剛剛才傳來，“我本是好意，小姐何故如此對我？”

“好，就算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此處，難道你在我身上插了眼不成？”

這孫公子行蹤軌迹猶如鬼魅，她早就想将此人架上刑台好好審問一番！

“我不知道小姐在此，本也隻是想找村長問詢一些事情，結果府中空無一人，我覺得不尋常，便探了進來，誰知道發現孫小姐倒在榻上不省人事，像是魇症，我就、我就……”

孫曌瑛聞言這才緩和了厲色，控住他的手随即一甩，孫影的臉被狠狠扔在一側。

她起身蹲在地上與其平視，仔細凝視着少年臉上的幾道紅痕，又擡起食指輕輕刮過，孫影好像是觸了電一般，更加偏頭躲閃。

“你越界了！孫公子……”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希望你以後心裡有數，明白了嗎？”阿曌眼中滿是威脅，好像一隻吐着信子的毒蛇。

少年緊抿雙唇，沉默不語……

“明白嗎！？”她揪住孫影的衣領，将人稍稍拎了起來。

“明白……”少年的睫羽不停地飛舞，像是要驅散眼中氤氲的水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孫曌瑛滿意地離開，可不出兩步她突然轉身重新蹲下，一把撩開了孫影的袍子，向他腿間摸去……

少年似乎是被這突然的動作驚到了，雙手揪住自己的褲管，無措地看着她素白冷淡的臉旁。

阿曌将他腿上綁的彎刀收了回來，轉身就走，一眼也沒多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對一個小孩子一通吓唬亂發脾氣。

孫影偷窺了自己的夢境，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自己懦弱地害死了親弟弟……想到這裡她就更加煩躁頭痛。

無所謂了，我根本不在意他怎麼想，反正也是事實随便他怎麼認為吧。

廂房中，少年揉着在夢魇中已經跪麻了的雙腿，扶着床塌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依稀還能聞到殘留着的一股槐香，微弱但綿長。

***

孫曌瑛剛打開大門，隻見門口齊齊站着村長和一群随從，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阿曌眼前一黑，整個人被套進了麻袋裡……

嘶——

阿曌額頭一陣疼，她想伸手往頭上摸一把，卻發現自己被反手綁住，嘴裡也被塞得死死的，隻能哼哼着發出一點聲音。

“吱呀”一聲，月光斜射了進來，她頭上的麻袋被一把拽下，來人踩着一雙烏皮官靴，那渾圓的肚皮之上是一張陰笑着的臉，正是村長！

“嗯……嗯嗯——”少女扭動着身體嘴中發出悶哼，好似有什麼話說，那人卻将一根手指比在唇上，發出一聲“噓”。

“我知道你有好多話想問，也知道你近日裡到處調查，村中之事也摸了個大概。”村長踱來踱去，兩手揣在一起。

“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你死個明白，也算我好事一樁，功德一件，”那人發出一聲奸笑，滿臉驕傲道：“這群該死的叛軍聚集在此意圖謀謀反，本是殺頭的罪過，而我則發現這檀香則能讓人溺于夢魇，便十分好心地救了他們一命，使他們能夠一直平靜地生活在此處以鮮血供養外頭的貴人！”

“至于你，孫曌瑛！孫家的女兒世代流淌着玄陰血，你全身上下都是寶貝啊！”那人說着越發激動忍不住上前嗅了嗅少女的發絲，貪婪的目光從上到下掃視着孫曌瑛的身體。

“你的血，隻一滴便可傷病全愈，若是能喝上整整一杯更有長生不老之效。我，哦不，我們等你很久了～”村長笑得更加猖狂，好似一隻放着兇光的惡狼。

“等我備好做血彘的工具，你就能永遠陷入美夢之中了，放心，不會讓你感受到痛苦的。”說罷，一招手，身後的小厮擺進來一爐香。

“将她包袱和刀扔出去！”村長冷聲吩咐着，躺在地上的物什兒全部被收走，屋中的人也紛紛退了出去。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掙紮扭動間她發現另一把短刀還在自己腿上，這群人竟然沒搜我身？

天助我也！

可惜少女的雙手雙腳都被反綁着，扭動了幾次也沒能夠得到，她費力地站了起來，欲扭轉身體至側面，結果一個失衡摔在地上，阿曌的額頭重重磕在一旁的櫃角上，立時一股暖流從額頭蔓延下來，眼前染成一片血紅。

“阿曌！”

那血氣穿透千裡，像一隻脫弦的箭，自帶準星直直射中了正在村中尋找少女蹤迹的孫影。

他精準捕捉到了濃郁煙霧下掩藏的一縷香甜，心中大喜，是她的血氣！

等等……

她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