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枯枝被孫曌瑛踩得吱嘎亂響,大步大步自顧自走着。
“呵呵,孫影,孫玄影,我真是個傻子,怎麼就沒想到他們是一個人呢!”
“黑不溜秋,還全是一身黑,跟個黑煤炭似的!”
“還咬了我兩次,哦不,三次!我怎麼救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阿曌将手中還沒來得及插回刀鞘中的短刀一下子打在樹幹上,刀刃咣咣作響。
她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洞,傷口處已經結了一層暗紅色的血痂。
“妖……玄陰血……”
孫曌瑛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腳步驟然停住,她站在原地怔了片刻,之後悶哼着笑了起來,臉上卻沒有欣喜隻剩苦澀。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阿曌在赤楓山上的日子受過無數次教導,妖獸生性嗜血,兇惡異常,可她總是對這樣的論調嗤之以鼻,認為世間的生靈都應該平等共存,不願帶着偏見去看待旁人。
可如今,自己就是被那無用的憐憫之心所累,救了一個隻想吸自己血的妖怪!
她的血并不像謠傳那般,于人無益,但是于妖獸來說便确實是真正的大補之物,甚至可以說是靈丹妙藥,能夠頃刻間平複傷病,精進修為。
師傅說的沒錯,要想成為鎮魂傘的傘主和降妖除魔的英娥,無情道才是正道,情欲淡薄便沒有弱點,相反兒女情長便會為人所利用挾持。
孫曌瑛六神無主,緩緩前行。
孫玄影化作一隻黑貓,在樹上翻躍跟随着……
郢都——
“不是說不會失手嗎?看樣子鄭方士不太盡力呀。”太師椅上的人不停地轉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大人,小人知錯了,那孫曌瑛好似有同夥,竟幫她逃脫了!小人辦事不力,請大人開恩,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吧!”那人的頭已經磕得紅腫,卻一點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鄭方士不懂規矩呀~”
那人轉動扳指的手蓦然停下,并着的二指勾了勾,“教教鄭方士雜家的規矩吧。”
一旁的随侍大喊一聲,門外闖進來幾個侍從,個個五大三粗且手中拎着朱色大杖。
地上的人吓得想要跪爬上前求情,卻被後面的一個大漢按倒在地,身旁的木杖頃刻間就落了下來。
一聲聲慘烈的嘶喊和杖子落下的悶哼聲交錯進行,二十杖下去,地上的人兒聲息漸弱。
“鄭方士,接下來還需要你多費心了,若是再見不到補品,上面的貴人可要不高興了,雜家真就保不住你了。”那人撫了撫眉毛,踩着地上的一隻手走出了大門。
“來人呐,扶鄭方士下去休息。”随侍吩咐道。
九方客棧——
“诶,你們二位可别往西走了,前面就是永夜國,裡面已經全亂了沒有生意可做了,我剛從那兒出來。”三人圍一桌交頭接耳,一金絲紫袍少女在一旁拉開凳子坐下。
“你不知道,我聽裡面的人說永夜的異象已經持續了兩年多了,有錢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農民和窮苦百姓,還死死苦熬着呢。”
說話的那人歎了幾聲,又道:“不見太陽,人是會瘋的!太亂了,千萬别去了。”
旁邊的兩人紛紛點頭應和,推杯換盞起來。
孫曌瑛仰頭飲盡杯中茶水,轉身向櫃台走去:“要一間房。”
幸好錢票都貼身帶着,此時才不至于流落街頭,包袱裡丢的些許碎銀倒是不打緊。
進入房内,她躺倒在床上,現下檀木妖已除,聖上的旨意已經完成,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回赤楓山?
不!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回去,赤楓山太冷了,這冷隻有她受不了。
身下好似有一股暖流,少女蜷進了被窩,渾身發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夜她被疼醒,“該死,竟然這時候來癸水。”肚子裡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正旋轉翻攪着。
阿曌一晚上哼哼唧唧夜不能寐,窗外屋頂上一隻黑貓上蹿下跳,坐卧不安。
翌日,孫曌瑛決定去永夜國查探一下,既然沒了任務,去都城述職之前一路上可以順便打聽一下弟弟的下落,若找人問不行,那就得找妖問了,畢竟妖才最了解妖。
“學的咒法沒有一個實用的!”
阿曌發現了禦風訣的一個緻命缺點,瞬息千裡是不錯,但是隻能到達用訣者已知的地方。
她挑揀了一根粗木枝當拐杖,一路走了十幾裡才看到遠遠的一片村落。
那村子的上空有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刀切般一分為二,仿佛人鬼兩個世界的交界處。
一邊是日升月落,一邊是永夜黑暗……
山頭上的少女捂着還在隐隐做痛的腹部,決定先去交界線外的客棧住下,稍作休整後再做進城的打算。
順着山坡走下來,孫曌瑛看到永夜村外不遠處有一條集市,集市上竟格外熱鬧。
村内的商賈估計早就跑光了,剩下的都是經不起搬遷的平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