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夫人轉身之際,小聲與蘭姑姑說,“她這一去便與山莊再無瓜葛,往後諸事都是她的命了。”
“嗯,我懂的,”蘭姑姑強忍淚水,“我不會再讓她與山莊内人聯系。”
易十三帶蕭韻去藥廬找子苓包紮傷口,一路上哭紅了雙眼,前些日子蕭韻接了任務出門都好好的,昨晚剛回來,怎麼今日就這樣了。
蕭韻的右手血流不止,疼的滿頭大汗渾身抽搐,還抽空安慰了易十三幾句。
“别哭,你應該為我高興,從此江湖高遠,任我逍遙了。”
“才不是,”易十三擦擦眼淚,“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因為你那個尋哥哥。”
“你終于喊對他的名字啦,”蕭韻咧起嘴角,笑比哭還難看,“這次出任務,與殺手樓交鋒,我知道了一些尋哥哥的事……”
眼看到了藥廬,有藥童穿梭其中,蕭韻沒有再說。
“按照我剛剛交待的好好保養,半年後或可行動如常,但也隻能做些簡單的日常之事,你原先的行當是萬萬做不了了……”子苓有些可惜,歎了口氣,“怎麼傷的這樣重……”
子苓以為蕭韻隻是在外出任務受的傷,并未多問。易十三欲言又止,被蕭韻扯了扯衣袖阻止。
她馬上就要離開挂月山莊,何必徒惹子苓擔心。
藥童包好藥膏拿來後,蕭韻就拉着易十三道謝離去。
直到蕭韻的住處,兩人才又說起剛剛的話題。
“你這次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嗯,”蕭韻點點頭,“原來我以為是尋哥哥不想要我,加上又舍不得你們,所以才猶猶豫豫拖了這麼久。”
“現在就舍得我們了嗎?”易十三撇撇嘴角有些傷心。
“對不起,可是,你知道的,尋哥哥是我此生所求……”蕭韻故作開心的笑起來,“這次出任務我才知道尋哥哥為了能早日脫離殺手樓來找我也做了很多努力。”
蕭韻說起了蕭尋的事,這是她們之前都不知道的事,因緣巧合之下蕭韻才知悉了這些。
“和其他殺手們不一樣,他父母原本就是殺手樓的人,他從出生便在殺手樓,還未認字就學會了殺人……有次他随父母一起出任務,親眼目睹父母任務失敗被殺後,他暫時脫離了殺手樓的掌控,流落在江湖,因緣際會又救了我……”
蕭韻說着,眼裡氤氲出眼淚,“那樣一個不知生死的人,卻将我護在了羽翼下……直到殺手樓的人再次找來……終于,他昨日跟我傳信說他為殺手樓做的最後一件事已經完成,可以名正言順的脫離殺手樓了。你說,我和他拖宕這麼多年,終于有了在一起的機會,我有何理由不去追逐……”
易十三幫蕭韻擦去眼淚:“既然是你所求,那我便不再勸說了,我隻問問你,你這次出莊打算去做些什麼,我總要知道你的行蹤才放心。”
蕭韻眨了眨眼淚:“我已與尋哥哥約定好,先去錢家看看我母親,前些年我想接她出來她卻不願意,我氣她懦弱迂腐,卻也很擔心她。”
這件事易十三知道,蕭韻出身有名的商賈錢家,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内裡肮髒龌龊。錢府老爺豢養了許多歌姬以供取樂,也常常與生意夥伴同樂,蕭韻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
他們一起作樂緻使蕭韻的母親珠胎暗結,卻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他們做下賭約,若生出來像誰便算做誰赢。蕭韻便在這樣的玩笑中出生,那時她叫錢韻,活的還不如一條狗。
在錢府的漠視下,她藏在了托運潲水的闆車上跑出了錢府,流落江湖,沒想到遇到了同樣逃離的蕭尋。
成了挂月山莊尋墨軒的掌事後,她曾秘密回過一次錢家找到了她的母親,雖然年華不再卻風韻猶存,依然被錢老爺養在府中,但過的毫無尊嚴,還不如一個普通的奴婢。她想帶走這個可憐的女人,卻反被規訓一頓趕走了。
之後蕭韻回來山莊再也不提她母親的事,易十三想她願意重提舊事說明心中桎梏慢慢消減,這是好事。
“那便去吧,若能接她出來安享晚年,也算全了你們母女的情分,總比我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姐妹好。”易十三也笑起來。
“嗯,而且還有尋哥哥陪着我,”蕭韻也真誠的笑起來,“等我們安頓好後,我再聯系你,我想和尋哥哥先去南國看看小橋流水,以前總聽你說與我們北國完全不一樣,這次我定要親眼去看看……”
兩人說起來,終于一掃心中郁結,覺得未來境遇,也未必不好,相信有良人相伴,蕭韻必然會幸福的。
蕭韻走的那天,豔陽高懸,她瞞着挂月山莊的衆姐妹偷偷走了,連易十三都沒告訴。
易十三接了她未完的任務外出了,待她回來,蕭韻早已不知去向。
易十三抱了兩壺酒爬上了望月閣,一個人喝的伶仃大醉,再無人與她搶酒喝,亦無人再擔心她胃不好。
醒來時,淚水氲濕衣裳,竟在屋頂上躺了半夜。
回屋後,易十三就大病了一場,整日昏昏沉沉,竟拖了大半個月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