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了，”東方朔蘭把嘩啦啦的水龍頭關上，猶豫了一下說，“你恐怕不會願意碰的。”

這話聽起來像坦白，但依然不夠清楚。

李薔薇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東方朔蘭把餐具拿在手裡，用布擦拭了水珠，看向李薔薇問：“東西應該放在哪兒？”

李薔薇往旁邊指了一下，牆上有一個櫃子，這個櫃子就是用來專門放餐具的。

東方朔蘭點了點頭，打開櫃子把餐具放了進去，他的手上還有些濕潤，但已經不影響什麼了，他把櫃子關好，看向李薔薇：“我應該付你多少錢才好？”

李薔薇想了想：“食材是你自帶的，你不付錢也行。”

東方朔蘭一下子笑了出來：“說個數吧。”

不知是不是太晚了，他身上溢出一些不耐煩的感覺，眉眼之間雖然還是笑着的，但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李薔薇點頭說：“那好，我不要錢，我要你告訴我那東西是什麼。”

東方朔蘭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你就不能換點别的東西好奇？”

他想了想，試探着說：“我家裡有很漂亮的徽章，我改天送給你怎麼樣？或者你需要書嗎？我從前用過的筆記本，都保存不錯。”

李薔薇隻是定定看着他。

他忽然笑起來，仿佛在舞台上表演話劇，擡起手誇張說：“我家裡還有一本菜譜，送給你正好，你不是常需要做食物嗎？我把那本菜譜帶來給你，怎麼樣？”

李薔薇一個字也沒說。

東方朔蘭臉上的表情消失了：“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面無表情注視着李薔薇說：“皮斯諾。”

李薔薇愣了一下，随後感覺世界在眼前一陣旋轉，顔色都被甩了出去，隻剩下一些數不清的大小不一的蟲子，向他臉上撲了過來。

他的眉毛顫動了一下，想要伸手把這些蟲子從臉上抓出來，但是有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牢牢控制在原地。

他完全看不見，身邊還有一個人，他低頭去看自己被抓住的那隻手，發現纏繞在手腕上的，是一條巨大的黏糊的蠕蟲。

這蠕蟲渾身上下長滿了觸手和鞭毛，還有數不清的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他，身上的褶皺聚在一起，乍一看像張人臉，尤其是擡頭看人的時候，非常像是一個無精打彩的中年男人的臉。

李薔薇現在有點想給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能不能清醒過來。

但是他試探着動了一下那隻被抓住的手，那條巨大的蟲子就一下子膨脹了，猛然把他拉了過去，控制在一塊硬邦邦的闆子上，仿佛想用繩子把他捆起來之後丢進水裡漂流。

他感覺自己身體古怪起來，低頭一看，頭忽然掉了下去，整個人縮成一團，蠕動着，體表溢出了粘稠的透明的液體，散發出一股土腥味，身上長出眼睛。

他變成一條巨大的蟲子了，就像他看見的那樣，他的腦子逐漸不能思考，他想要趴在地上，随便找條縫隙鑽進去，之後在泥土的芬芳中，尋找水源，趁着夜色彌漫，四處無人之時，在水裡遊動。

突然有什麼東西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感到難以呼吸，張了張口，他的頭忽然掉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腹部，斷口處的肉芽生長起來，把他的頭和腹部連在了一起，他渾身上下顫抖着，搖頭擺尾，想要離開。

但是控制住他的那個人，沒有讓他走。

他感到很痛苦，因為缺氧，眼前一片漆黑，漆黑的空間裡，炸出一片一片白色的煙花，每一朵煙花中都是無數的蟲子，煙花落下的火星中，有數不清的正在孵化的蟲卵。

他張開嘴想要咬一口，因為他感覺隻要他吞掉一顆蟲卵，他就能完全變成一隻蟲子，從這個地方逃走，不再被控制住。

但控制住他的力氣很大。

他好像慘叫了一聲，又好像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跪坐在地上，後背靠着牆，一隻手貼着地面，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濕漉漉的，裂開了許多的縫隙，血液從裡面流出來，旁邊還有一些散落的眼睛，灰黑色，逐漸枯萎，變成一顆一顆的黑色小球。

他的嗓子完全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