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崔永貴那雙死魚似的眼睛亮了亮,也不再想他面前這人是誰,端着讨好的笑點頭:“一看你就是有錢人,給個三瓜兩棗也不好意思是不是?”
羅元元實在看不慣,罵道:“你臉皮還能再厚一點嗎?讨錢還嫌少。”
“又不是問你要,你個鐵公雞叫什麼叫。”崔永貴轉頭又提醒謝寄,“别聽他的。你身上有沒有嘛,給多少都是個心意,我不嫌棄……”
“他給你多少?”謝寄問。
“他?你說哪個?這小子一分錢沒給過啊,走得好看,每個月都來,看着就煩。”
“兩千。”羅元元幫着說,“你别給他,田生哥那是沒辦法,不給他他到處去哭去罵,這鎮上就這麼大,罵得别人也受不了,找田生哥訴苦。”
崔永貴作勢用竹棍敲羅元元,羅元元轉頭走開,再懶得跟他廢話。
謝寄兩手插兜,問崔永貴:“兩千還嫌少,你想要多少?”
“這個數吧。”
崔永貴笑眯眯地張開五指抓了抓。
“五千也不多吧,吃藥都要那麼多,有時候跟幾個老家夥摸兩把也要錢。餘田生那個沒良心的,每次給他打電話就知道罵。哎,逼急了我哪天去找他去,反正到哪不是死,死他面前……”
謝寄沒接話,彎腰從地上撿起羅元元剛拿過的鋤頭,在手上掂掂,突然鋤頭在空中掄了一圈,不偏不倚紮到崔永貴腳下的泥地裡。
崔永貴吓得嚎叫一聲,直接癱坐在地上,睜着一雙驚恐的老眼看着謝寄。
“你,你……”
謝寄走上去,一隻腳踩在崔永貴手指上,沒用全力,但也加了力道擰了擰。
崔永貴殺豬一樣尖叫,卻抽不出手,隻沖羅元元喊:“小羅,小羅院長,你行行好,讓他,讓他……”
羅元元攏着耳朵,裝聾作啞:“你說什麼?大點聲……今天風真大,什麼都聽不到。”
謝寄還是收了腳,退開一步,彎下腰湊近崔永貴的臉,讓他看清楚,然後問:“這麼近,認出來了嗎?”
崔永貴退縮着往後挪,那張老臉因為恐懼更加嘴歪眼斜,口水從嘴角淌下來,惡心至極。
“你,你是謝,謝寄……”
謝寄好心情地笑了:“是我。還不錯,沒忘記我的名字。怎麼樣,還要錢嗎?”
崔永貴愣了一會兒,臉上的恐懼褪去,卻變成怒不可竭,他漲紅了臉,目眦欲裂,作勢就要起身撲過來。
羅元元眼疾腳快,輕輕一腳就把他推了回去。
“别亂咬人,坐好。”
崔永貴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破口大罵:“姓謝的,你不得好死。長着張狐狸臉,心這麼歹毒,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有老婆有工作,都是你他娘的搗鬼,我工作沒了老婆也跑了,什麼都沒有了……我今天就跟你拼了這條命!”
說着他掙紮着又要起來,羅元元準備再把他推回去,謝寄卻喊住了他:“讓他來。有些帳别人不清楚,我還是要親自跟他算。”
他站着沒動,雙手很自然的垂着。
其實他的身體并不能讓他跟人動手,哪怕對方是個中風過的老人。
但他心裡有一團火,明明滅滅十幾年,今天燒到這裡才算是終于可以徹底一除為快了。
謝寄等着,但崔永貴實在上不得台面,掙紮半天,不但沒起來,突然還失禁了,屁股底下迅速蔓開一灘水。
羅元元捂住鼻子,謝寄冷眼旁觀,最後見他一臉呆滞躺倒在那灘尿液裡,他才舉步走開。
惡有惡報,該來總會來的。
謝寄走到大門邊。門是關着的,看不到屋裡,他擡手放在門上,卻沒有用力。
他想起那年他第一次來這裡,餘田生跪着求奶奶,奶奶不無所動,轉身進屋就把門甩上了。
那時候他暗想,這扇門大概永遠都不會為他打開,餘田生那個弱智一樣的賭也一定不會赢。
但後來,那人還是赢了,而他也留了下來。
現在這道門還是關着,謝寄不确定門後會有什麼,但奶奶不在了,有什麼都不足以讓他進去一探究竟。
他收回手,從台階上下來,仰着頭看了看閣樓。
那雙窗戶早破敗不堪,玻璃隻殘留了幾塊碎片,閣樓内估計早不成樣子。
謝寄在那裡住了兩年多,有很多很多過去的回憶,但現在,記憶也跟着閣樓一樣破敗陳舊了。
羅元元已經把摩托車上的東西拿下來,在旁邊提醒謝寄:“哥,我們去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