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玩嗎?”謝寄問她。
但小女孩兒隻看他一眼,轉頭就跑開了。
晚上睡覺前說起來,餘田生才告訴謝寄,那孩子有點問題,外婆年紀大管不了,父母又不在,可能一直就這樣了。
山裡的冬天過得慢,年後又冷過一陣,餘田生過完一個三人慶祝的生日,三月中山上冒出第一茬嫩綠,春天才姗姗來遲。
餘田生又開始跟着師父到處攬活幹。
他今年有個計劃,等攢夠了錢就帶謝寄去省裡大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其實去年也說過,隻是謝寄斷斷續續生病就一直拖着,今年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
餘田生不在家的日子,謝寄要麼窩在閣樓看書,要麼跟着奶奶上山下地,他做不了重活,幫着播種種菜倒是可以。
謝寄喜歡待在奶奶身邊,學她把種子放進坑裡再埋好土,奶奶幹活很麻利,嘴上會罵他光長個子,言下之意他做不好事,但隻要他稍微喘氣,她就會趕他去休息。
餘田生很忙,有時候一個星期都不回來,謝寄倒也不覺得日子難過,反倒怡然自得,無聊的時候并不多。
謝寄在村裡交的第一個朋友,是那個有點不正常的女孩兒,他現在知道她叫餘青青,随她媽媽的姓。
跟餘多多搭上話純屬偶然。
那天謝寄跟奶奶到地裡幹活,中途有點累,被奶奶趕回家。他慢慢悠悠走,但有一陣子還是喘不過氣,就原地坐下休息。
誰知沒一會兒竟然下雨,謝寄跑不了,又沒地方躲,還以為要淋雨,結果頭頂上突然多出一把傘,擡頭就對上餘青青有些木讷的眼睛。
謝寄很意外,他跟小女孩為數不多幾次照面都沒說過話,那次下雪他鼓起勇氣打招呼她還跑了,實在沒想到她會給他送傘。
“餘青青。”謝寄叫她,像老朋友一樣,“謝謝。”
餘青青眼珠子動了動,搖頭。
“我來撐吧。”
餘青青比謝寄小也比他矮,但餘青青抓着傘把不松手,他無奈起來,餘青青大概意識到給他打傘有難度,這才願意把傘交給他。
他們撐一把傘,謝寄走得慢,餘青青也不在意,低着腦袋走一步踩一腳水,鞋子褲子濕掉也渾然不覺。
謝寄偷偷看餘青青,好奇她腦袋裡在想什麼,便下意識學她的動作,也走一步踩一腳水,水花四濺,最後幹脆比起賽來。
餘青青隻跟謝寄走到她家門口就跑了,謝寄想還傘,喊了幾聲餘青青都不理。
這一場雨讓謝寄病了小半個月,其實應該是早就不舒服了,下雨加劇了進程,發燒咳嗽,心髒也難受。
奶奶請醫生來家裡給他看病,打針吃藥他都配合,因為不想奶奶擔心。晚上奶奶守着謝寄睡覺,以為他睡着了,唉聲歎氣喃喃自語:“多好的孩子,怎麼就沒個好身體。”
謝寄聽得到,猶豫要不要說什麼,但下一秒聽到奶奶又說:“身體好也來不了我家了。”
謝寄病着沒法出門,奶奶要忙農活就留他自己在家,有時候趙麻子老婆會帶孩子過來看一眼,别的時候門口就會蹲着餘青青。
小姑娘不說話,也不做别的,就幹蹲着,等看到奶奶回來她就跑,奶奶跟謝寄說那孩子也不全傻,起碼有良心,知道報恩,報的是餘田生當初救她的恩。
謝寄不确定餘青青想什麼,主動從閣樓搬下來住,下次奶奶出門餘青青再來,剛到門口台階上坐下,他就隔着門問是不是有人來,想喝水自己進屋倒。
謝寄聲音沒多大,但足夠餘青青聽到,她信以為真,四下張望,沒看到别的人,才走到門邊回謝寄。
“沒人。”
謝寄在床邊坐着,對餘青青招手,餘青青站着不動,他再招手,一動作扯得胸口痛,連連喘氣。
餘青青怯生生走近問他:“幹嘛?”
“不幹嘛,”謝寄調整呼吸對她笑,“謝謝你來陪我,家裡沒人,我害怕。”
餘青青瞪大眼睛:“你怕?”
謝寄一本正經點點頭:“怕,奶奶不在家,我自己一個人當然怕。”
“怕什麼?”餘青青問。
謝寄想了想,搖頭:“不知道,就是怕。”
餘青青就到凳子上坐下,指着床說:“你睡,我在這。”
謝寄笑笑,重新躺下來,跟餘青青互相瞪着眼睛,他現在确信,餘青青一點都不傻,她和他其實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