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斷斷續續收拾自己的東西,衣服,書本紙筆,以及數量最多的各種各樣的藥,還有抽屜裡的病例和煙。
他需要一個大點的行李袋或者行李箱。
原來一個人再怎麼克制收斂,總還是會不斷積累這麼多身外之物。
開學前一天是周三,天氣晴朗,餘田生照例加班,謝寄沒有打擾他,自己出門買東西。
自從發現被跟蹤後他已經很少出門,連下樓都少,身體長時間得不到鍛煉,哪怕走幾步歇一歇也還是會氣喘籲籲。
謝寄在街邊長凳上坐下休息,街上人和車都不算少,但都來去匆匆,無人在意他因為抽煙咳嗽。
一支煙隻抽一半就摁滅了,謝寄起來繼續往前走,他不确定這地方有沒有賣行李箱的地方,如果找不到他再問王慧。
似乎又有人跟着,謝寄後頸的汗毛都立起來,他放慢腳步,餘光往身側櫥窗玻璃上看,隻落後他幾米遠的地方的确有個行動怪異的男人。
他加快腳步,對方也急走跟上,他故意停下,對方馬上急刹車順勢往旁邊走開,他再往前走,那人就又落後一點慢悠悠跟着。
謝寄确定他這是再一次被跟蹤了。
因為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他還是有些緊張,心跳加快,呼吸變得短促,背上也漸漸起了一層汗。
如果對方沖上來怎麼辦?如果那人身上有刀之類的東西呢?如果他想要他的命……
大腦自動描畫出各種各樣慘烈的畫面,讓謝寄絲毫不敢停下來。
他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然而很突然,他原地停下猝然掉頭往回走,最後貓一樣閃進路邊停着的兩輛車中間。
對面男人失去目标,原地茫然地看了一下,馬上又往街道這邊沖過來,前後尋找了一會兒也開始往回跑。
謝寄藏在車身一側,暗自盤算自己跟這人面對面交流的勝算,但現實很可怕,他除了身高一無是處,對方T恤下一身肌肉蓬勃有力,一看就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他無奈地想,這樣的對比甚至比上次還慘,因為根本沒有出其不意的機會。
那人已經追出去很遠,謝寄才從車後面走出來,不敢停留,快速往男人離開的反方向走。
這條街道不長,謝寄打算走完再找不到箱包店就放棄,但他運氣好像還不算差,在快走完一條街時看到一家文具店,櫥窗玻璃上貼着書包行李箱的促銷海報。
謝寄推門進去,跟老闆說明來意,對方從隔間推出幾個大小不一的行李箱,他飛快選定一隻黑色的。
“明天就開學了吧?”老闆笑着寒暄,“最近幾天來買行李箱的人都是學生,黑色銀色是賣得最好的,你這個黑色買完就沒有了……”
謝寄對顔色其實沒有太大執着,如果沒有黑色,他也會選其他随便什麼顔色。
付了錢推着箱子出來,謝寄一眼就看到剛才跟蹤他的男人已經找了過來,就在三四米外的牆邊靠着,聽到動靜還馬上還站直了身。
謝寄心跳如擂,躲回店裡擔心給人添麻煩,他幹脆把心一橫拉起箱子直接往馬路對面跑。
他是瘦弱,卻不傻,沒有道理知道人要抓他還乖乖往人面前送。
這一刻謝寄什麼都沒想,他隻知道快一點再快一點,到了馬路對面他再找機會躲藏。
然而人在慌亂時難免顧此失彼,他隻想着躲開男人,卻沒看到一輛面包車正從側面疾馳而來。
謝寄聽到了巨響,但他幾乎沒感覺到痛,隻知道自己好像飛出去了,天和地在他的視線裡劇烈颠簸。
好像有人喊他謝寄還是謝先生,但怎麼會有人喊他先生?
謝寄不知道,因為一切都歸于黑暗。
徐寒芳的電話打過來時,餘田生的第一反應是挂斷,但女明星的毅力令人招架不住,第四遍時,他接起來。
“餘田生,”對方語無倫次毫無形象,“我兒子,我兒子現在在醫院搶救,你馬上過去,立刻馬上就過去!”
女明星又喊:“我讓你照看他,沒讓你一次次把他往死裡送!上次打架,這次車禍!餘田生你到底怎麼照顧他的?”
嗓音尖利猶如有形,餘田生被喊得耳膜都仿佛穿孔,疼痛自太陽穴炸開。
“什麼車禍?你說清楚!”
“我兒子!謝寄!你快去,他在醫院,上次做手術的那家,我的飛機至少兩個小時後才能到,拜托,你快去快去!”
餘田生拿起手機往外跑,辦公室裡的同事都追出來,但他沒時間回應他們的關心。
他隻是,隻是稍微拉遠一點距離,謝寄竟然再次進了醫院,還是車禍!
到底怎麼搞出的車禍啊?!他不是自稱大人了嗎,獨自出門連交通安全都不知道?!
餘田生十分鐘後趕到醫院,在熟悉的急救室門口看到不算陌生的男人朝他跑着迎上來。
“餘先生……”
餘田生看到這個人就猜到怎麼回事了,他壓着火開口:“是你跟蹤他?”
男人一改上次在金地時的高冷客套,此時臉上又是愧疚又是惶恐:“也也不一直是我,輪班的,今天剛好是我……謝先生他突然朝馬路上跑,車子也快,就就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