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豔欲滴的玫瑰,大太陽似的向日葵,在這煞白世界裡熱烈得讓人心胸都要跟着明媚起來。
餘田生看向謝寄,謝寄似乎要醒了,眉頭動了動,不是太舒服的狀态。
他小聲跟溫妮道别:“你在我就先回去。中午我再送飯過來,你也一起吃點可以嗎?”
溫妮欣喜點頭:“好啊,會不會太麻煩你?”
“怎麼會。家常菜你别嫌棄就行。”
他又看看謝寄,趕在謝寄睜開眼睛之前從病房裡退出來,在牆邊站了會兒才從樓梯間離開。
謝寄并沒有很快醒來,巡房的醫生說他身體底子差,加上昨天那麼重的撞擊,心髒承受的壓力不小,所以昏睡很正常。
直到上午十點多,謝寄手機再次響起,溫妮在洗手間沒來得及按掉,謝寄被吵醒了。
電話是周意打過來了的,他有個文件急着要簽,辦公室裡沒等到人,麗莎都不知道老闆去向,他才打了好多電話。
謝寄靠在床頭,語氣平穩,沒讓自己流露出一點虛弱的樣子:“我有點私事要處理,文件交給麗莎,我晚點回去簽好給你。”
周意在電話裡說了句什麼,謝寄皺眉,否認道:“哪來的謠言?我跟她就見過一面。”
周意扮無辜:“反正我聽說了,那小姑娘喜歡你,小姨都知道了。你先想好怎麼跟秦小姐說吧。别到時候怪我多事,這跟我真沒關系。”
挂完電話,溫妮就在沙發裡邊站着,顯然已經聽到了,挑眉笑問:“怎麼還有我的事?”
謝寄歎氣:“亂七八糟。你不用理會。”
溫妮不甚在意,拿毛巾去洗手間打濕遞給謝寄,謝寄卻要自己下床洗漱。病房裡什麼都有,溫妮攔不住隻好由着他。
洗漱完回到床上,謝寄幾乎又要睡過去。
心髒狀态不佳,他總是乏力頭暈,蕭睿昨天說的并不錯,他這樣子回昭風大概率又要被送回急診。
他閉目養神,聽到溫妮似乎說了什麼,他沒聽清,便睜開眼問她:“抱歉溫妮,你說溫校長什麼?”
“我媽昨晚給我打電話,”溫妮神色有些擔憂,“她跟我爸現在在澳洲。”
謝寄反應了一下,也皺眉:“他們遇到了?”
“還沒碰面。但我媽說徐阿姨給她打電話了,意思是等她從南極去澳洲見一面,也有可能一同回國。”
溫妮一臉為難:“我爸媽還好,他們本來就什麼都知道。我隻是擔心阿姨發現我們之前一直騙她。”
謝寄頭暈,閉上眼緩了緩,故作輕松安慰溫妮:“沒事,叔叔阿姨不被影響就好,我媽生氣也要等她回來。”
徐寒芳已經跑了半個地球,再回來大概也精疲力盡,未必還有力氣計較這些事。
不過她就算再問,他的回答還是一樣,結婚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再不行他隻能公開性向,而那卻是徐寒芳最憎惡也最懼怕被撕開的她人生唯一污點的遮羞布。
中午餘田生提着兩個保溫桶出現了,秦溫妮幫忙一一打開,發現兩份飯菜居然還不一樣。
給謝寄的是魚片滾粥溫補雞湯外加兩個青菜,溫妮的就要五顔六色很多,燒排骨黃煎魚,雞湯還多放了些紅爪枸杞。
謝寄沒胃口不想吃,溫妮幫着餘田生勸他:“田生哥特意給你做的,你不吃他不白做了。”
說着她又問餘田生:“田生哥你一上午都忙這些了吧?早知道就不要弄我這一份,我叫外賣就好。”
餘田生離得遠遠站着,聞言擺手:“用不了多少時間。而且我那邊事做完了,現在正好空着。”
“這是半年不開張,開張應該也吃不了半年吧。”
謝寄眼皮也沒太擡,雖然不想吃,但溫妮把勺子塞給他,他勉強喝了幾勺粥。隻能說味道一般般,沒有好到讓他放棄刺他幾句的水平。
他把勺子放下,拿紙擦了擦嘴,溫妮又要說什麼,他苦笑求饒:“真夠了,一直挂點滴不會餓,吃多了反而不舒服。”
對溫妮跟對餘田生,兩幅面孔再分明不過。
餘田生聽到看到也隻當自己又聾又啞,默默走過去把謝寄吃剩的東西收起來,溫妮還沒吃完,他不好在旁邊看着,借口抽煙下了樓。
一支煙剛點上,急診門口那邊進來一輛商務車,下來的人頂着一張說不上熟的面孔,李小姐身穿職業套裝,抱着文件匆匆往醫院裡去。
餘田生邊抽煙邊苦中作樂地想,這年頭有錢人身體就沒幾個好,掙的錢都給醫院了,反而是他這種人,雖然掙不到大錢,甚至都沒用到自己身上,但也沒白給醫院。
不過有錢還是比沒錢好,起碼蕭睿能給謝寄住高級病房,他餘田生隻能開着電動來看他。
餘田生抽完煙也沒急着上樓,一直在花壇邊坐着,沒多久就又看到那位李小姐出來在門口上車走了。
手機在兜裡振動,餘田生拿出來,是溫妮發信息問他在哪,他回了句正在上樓。
溫妮已經把保溫盒都收拾好了,見餘田生進門,誇張地彙報她好久沒吃到家鄉味道,今天又要胖三斤。
謝寄無情戳破她的表演:“你家跟他家又不是一個地方,怎麼就成了家鄉味道?”
餘田生也笑:“你喜歡就好。”
“喜歡啊。不像某人不識好壞。”溫妮又嗔又笑,“他喝露水,我還是碳水腦。田生哥,說真的,你做的菜比以前我家阿姨都做的好,我好多年沒吃上了。”
最貴不過真誠,餘田生臉都紅了,笑着又說:“哎,我也就隻會這些,你不嫌棄,以後想吃什麼提前給我說一聲,我給你做。”
“隻給我做,不要考慮他那一份了,讓他嫉妒去。”
他們一唱一和,謝寄無語,幹脆拿手機翻了翻,回複周意他要的文件已經簽好,又批複了昨天那個電影項目。反正不沖獎項,盡快拍完還能趕寒假或者春節檔。
郵件不看就沒有,一看隻會回不完,溫妮提醒也沒有用,隻好把他的手機奪過來放到桌子上。
“你是病号,”溫妮不知道心疼多點還是生氣多點,“這麼忙,要不要讓蕭睿過來看着你?”
“可别麻煩他。”
謝寄躺下來,這一閉眼再醒時天都黑了,他有些不适應,沒料到這一覺能睡這麼久。
溫妮不在病房,他又看到餘田生兩手交握在床邊低頭坐着,不知道是打瞌睡還是在走神。
病房沒開燈,光線有點暗,謝寄眯了眯眼,确定在餘田生的頭發裡看到少許白發。
其實他自己也有,手術後頭一年就發現了,一開始隻有幾根,後來又多了些,好在他發量多,不仔細還看不到。
原來都已經到了白發的年紀,謝寄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消化這件事。
都老了還要恨嗎?都這麼可恨,又為什麼還是想見?
真是矛盾。
謝寄收回視線,腦袋在枕頭上摩挲出一點細微的聲音,竟仿佛震耳欲聾,他猝然轉頭,餘田生果然擡起臉在看他。
茫然,意外,欣喜一閃而過,轉而變成假惺惺的關心,以及多看一眼都煩躁的讨好。
“你醒了?”餘田生問。
“我不該醒嗎?”謝寄在心裡答,但回答餘田生的隻有冷淡的一句“嗯”。
“餓不餓?我下午把粥熬上了,餓的話我現在回去拿,十幾分鐘就能到。”
謝寄感覺不到餓,也不耐煩看他這幅好脾氣的樣子,重又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