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
雖然已經過了一天,餘田生現在看起來還是有點慘,頭發被剃得亂七八糟,腦袋上厚厚纏了一圈紗布,胳膊和腿也沒好多少。
陳光明坐在床邊椅子上跟他說話,他一笑就扯到傷口,痛得龇牙咧嘴。
趙小海語氣很沖地說:“别笑了,都摔成什麼樣了還笑得出。”
陳光明抱着手也說:“我沒開玩笑,你好好想想,真沒得罪什麼人嗎?怎麼就那麼巧,那地方連監控都沒有。”
“那不是拐角嗎,監控照不到。”餘田生說話都頭痛,咧了咧嘴,“也怪我,不抄近路就沒這回事。”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我看就是有人故意的,别讓我找出來,我他媽捏死他。”
“别吹牛行不行,就你能捏死誰?”餘田生懶得動氣,“工地幫我盯着點,你爸幹活我不放心。”
趙小海靠在牆壁上,一肚子氣沒出撒,狠狠踢了踢腳,氣沖沖道:“我知道,用得着你一遍一遍說。昨晚上沒把我吓半死,我真服氣……
這時門被推開,趙小海猝然閉嘴,過幾秒才蔫炮似的小聲罵了句操。
蕭睿兩手插兜站在門裡,沖床上的人擡擡下巴,譏諷道:“餘工這是怎麼了?因公……負傷?”
餘田生完全沒想到蕭睿會來,等反應過來就下意識想起身,奈何傷口太痛了,還沒擡起身就跌回去。
“你就躺着吧,蕭總又不會怪你。”陳光明邊起身邊攔着餘田生,又沖蕭睿點點頭,“蕭總特意過來嗎?”
“路過。”蕭睿面不改色,轉頭看了一眼,又說,“我陪謝總過來醒酒。”
陳光明胖臉上微微一抽,走到門邊往外看,卻見謝寄停在門外幾步遠的地方,一張白臉上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來,要不是眼睛還張着,真以為杵着的是具雕塑。
他回頭再看餘田生,餘田生也好不到哪裡去,剛還能龇牙咧嘴地說笑,這會兒倒成了瞪眼雞,渾身僵硬得怕是連呼吸都忘了。
陳光明心裡狂罵自己三百句,面上卻堆着笑打招呼:“謝總還好吧?不知道謝總也喝酒,改天……”
蕭睿把手壓陳光明肩膀上,半玩笑半認真道:“一個電話我就來了,今天夠給你臉了吧,還去招他。”
“不招不招,有時間蕭總賞臉喝一杯。”
蕭睿扣着陳光明的肩膀一起走了出去,陳光明還記得把趙小海也喊出來:“你師父讓你回去看着工地,你還在這站着幹嘛?打個車走,我給你報銷。”
趙小海不情不願地堵在門口,兩隻眼落在謝寄身上,他那不太靈光的腦袋艱難轉了轉,還是看不明白這人跟他師父什麼仇什麼怨,次次見面都沒好臉色。
他回頭問餘田生:“師父,你自己……”
謝寄雕像複活走過來,趙小海想攔着又怯場,自己往邊上退開,嘟嘟囔囔:“有沒有禮貌?”
謝寄沒理他,走到病床邊站着,居高臨下把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繃着聲音問:“不是回老家了嗎?怎麼這麼有閑情躺在這裡?”
“诶你這人怎麼說話……”
謝寄後退幾步反手把門重重撞上,趙小海差點被撞到臉,在門外大罵:“有錢了不起啊,還摔門,有本事你把醫院買下來啊。”
幼稚。謝寄在心裡罵,不過對餘田生他卻更生氣:“問你話,看你這樣子嘴巴也摔啞巴了?”
餘田生不敢看謝寄,尤其不敢看氣頭上的謝寄,可又不能躲,隻好認命地扯了扯嘴角,說:“沒啞巴。老家是要回的,忙完再回。”
謝寄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他閉了閉眼,伸手把椅子拉過來一屁股坐下,半天都沒再開口。
餘田生躺得如芒在背,小幅度地挪了挪身體,扯到傷口也隻敢偷偷龇牙,卻還是被謝寄擡眼看個正着,他趕緊又若無其事地笑笑。
“沒事,有點癢……”
“怎麼回事?”謝寄問。
餘田生一個字也不敢說。趙麻子的大嘴巴會傳染,趙小海告訴陳光明,陳光明轉頭就添油加醋告訴所有人。
他想了想說:“電動車刹車壞了。哎,對不住了,讓你跟蕭總跑一趟。”
謝寄從椅子起身就走。
他有病,所以看什麼都覺得礙眼,餘田生的傷,餘田生的笑,還有他那沒完沒了油鹽不進的客套,以及張口就來的謊言。
電動車刹車壞了?刹車壞了他那小徒弟氣哄哄要捏死誰?
謝寄在門口停下,伸手扶着門框站了站,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下了樓。
蕭睿下來時謝寄就靠在車邊,不知道哪來的煙,邊抽邊拿手機劃着,他走過去,把他手裡的煙拿開,謝寄愣了一下,繼續劃手機。
“真行。”蕭睿把煙丢地上踩滅,“又是酒又是煙,我看要不了多久,謝總就要掄槍上陣了,說吧準備打誰?”
謝寄收起手機,拉開副駕車門坐進去,跟蕭睿說:“去寒芳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