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田生想,還好謝寄現在過得不錯,不是以前在洪山福利院在餘家莊又或者省城的出租房裡跟着他吃糠咽菜過的苦日子。
車燈大亮,喇叭滴了兩下,餘田生回神,看着謝寄把車開過來停到他面前。
他走下台階敲車窗,謝寄把車窗降下來:“不上車?”
“沒多遠,我自己走回去。”餘田生知道他忙,過來陪他換藥打針已經夠了,“你有事就去忙你的。”
謝寄看他一眼,推車門下來,走到另一側打開車門,不耐煩道:“幾分鐘我忙什麼!上不上?”
看他那樣子又要生氣,餘田生隻好從車頭繞過去上了車,由着謝寄替他把安全帶扣好。
真就幾分鐘,謝寄竟然熟門熟路,把車停到小區樓下,又下車開門,不過餘田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他,自己搶一步把安全帶解開。
他下了車,接過謝寄遞過來的外賣袋子,正要道謝,謝寄卻已經走開上了車。
餘田生目送車子開出小區,又站了一會兒才上樓,卻見門口站了個人。
不是趙小海,而是一個穿着醫院護工衣服的中年大哥。
“餘先生?”大哥熱情地迎下來,“你弟請我來你這幫幾天忙,你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做飯洗衣搞衛生,這些都包含的。”
餘田生有點懵:“我弟?”
“嗯。就是陪你看醫生的那位先生,他說他是你弟。錢已經付了一個禮拜的。餘先生,我去問過醫生的,你這手最近都不要動,養好了才不影響以後生活。”
餘田生不知道謝寄什麼時候去安排的護工,還把錢都付了,是壓根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想了想,與其客套讓謝寄生氣,不如收下這份好意,手恢複好了,他應該也少些自責。
晚點餘田生發語音跟謝寄彙報護工已經上門,感謝他的安排,隻是請他後面不要再續浪費錢。
謝寄還是沒有回信息。此時他在另一個醫院,在徐寒芳病房的沙發上坐着。
蕭睿十分鐘前剛到,和他商量送徐寒芳出國治療的事。
“我問過醫生,她這種情況做手術的意義不大,”蕭睿聲音低沉,“送過去也就是保守治療,讓她後期不要太痛苦……”
謝寄沒說話,目光落在徐寒芳已經瘦脫相的臉上。
護工報告他回來之前她醒過一陣,但痛得厲害醫生打完鎮定她又睡了。
他知道她以後昏睡的時間會一天比一天長,直到再也醒不過來。
“算了,”他作出決定,“都是保守治療,就别折騰了。在這裡她願意的話還能見見她想見的人。”
蕭睿不置可否,但想想又覺得不忿:“就那母女倆有什麼好見的。聽說她們今天都沒來,昨天不還哭着喊着不肯走!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謝寄仰頭枕在沙發背上,望着天花闆出神,許久才疲憊道:“留在這裡,不一定是她們想見她,但我媽應該會想見她們。”
他了解徐寒芳,因為他和她這麼像,個性裡也有相通的部分。不被愛的人總是渴望被愛,所以才總做出不合常理不被理解的事。
接下來幾天,謝寄依然公司醫院三頭跑,上午在公司處理公務,下午去看徐寒芳,再晚一些就踩着點等餘田生,看醫生給他換藥,陪他打點滴喂外賣,最後再送回小區。
他一向話少,這幾天好像更少,大概累得厲害,還在輸液室裡睡過去。
餘田生都看在眼裡,心疼卻幫不上忙。他勸過幾次,既然都請了護工他就不用再往這邊跑,但謝寄聽而不聞,隔天還是準時來。
拆線前一天,溫妮也來了,換藥的時候捂着嘴吸氣,醫生笑她來得晚,沒看到真正恐怖的傷口,溫妮轉頭問謝寄有沒有看到。
謝寄靠在牆邊用手機回郵件,随口答:“沒看。我不是醫生。”
來去幾天醫生對他已經熟悉,開玩笑說:“他是沒看,就差搶我鑷子親自動手了。”
醫生仔仔細細檢查了餘田生的傷口,說目前恢複得還不錯,後面拆了線可以繼續自己塗藥,再找時間做個機能評估。
沒了厚厚的紗布,餘田生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還沒出醫院就提議請謝寄溫妮吃飯。
他總說請吃飯,但每次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今天算是好不容易湊齊了人。
溫妮笑着商量:“田生哥,今天還是讓我請吧,把你那個小徒弟也叫上,畫展有他一份功勞,我答應要感謝他的。”
餘田生一聽要叫趙小海就擺手:“還是我先請你們兩個,你要請客,等畫展結束再叫他。”
溫妮轉頭問謝寄意見,謝寄不置可否,于是由他開車,三個人往附近一個商場去吃正宗家鄉味道。
餘田生大手筆點了滿滿一桌菜,謝寄心不在吃,聽他跟溫妮一個說夠了一個說不夠,隻覺得好笑,不是天天請,不至于吃頓飯就破産。
不過還是有點多,吃到最後,飯桌上的菜看起來像沒動過,餘田生自己找補,怪謝寄和溫妮吃得太少。
溫妮不顧形象地摸着肚子把責任推給謝寄:“田生哥隻聽你的,你剛才就應該攔住他别點這麼多……”
“他什麼時候聽我的?”謝寄背靠着椅子,目光落在餘田生臉上,把對方看得心虛低頭,才無所謂道,“吃不完打包,他一個月都不用做飯。”
餘田生自知任何一點心思都沒逃過謝寄的眼睛,忙笑着說:“對對,我打包,不會浪費的。”
從飯店出來,餘田生在商場門口就跟謝寄溫妮道别,說時間不早了,不耽誤他們回家休息。
溫妮聽得直笑:“田生哥,你這話有歧義。還好我跟謝寄一清二白,不然誤會就大了。”
餘田生反應過來,紅着臉解釋:“我是說你們都要回家都要休息……”
謝寄不理他們這種無聊對白,徑自把兩大兜外賣放進後備箱。
餘田生見狀,明白他這是要送自己,隻好舔着臉蹭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