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潮生嘴上說不急是一回事,紀想認為自己丢三落四沒個記性,害對方耽誤太多時間又是另一回事。
夜晚的地下停車場略顯空曠,紀想步履匆匆的回聲被不斷放大,看過指示牌繞幾個圈之後整個人暈頭轉向。
他是有屬于自己的小車,不過因為現住的公寓樓離公司還算近,地鐵通勤的時間不長,兩個站就到了,還省得遇上高峰期的擁堵,所以平常上班時紀想并不怎麼開出來,導緻他現在對停車場的結構很陌生。
就在紀想要往右拐先過去看看數字有沒有找對的時候,左邊傳來聲音:“紀想——”
楊潮生站在幾步之外的一輛黑色的沃爾沃旁等他,紀想攥着斜挎包的帶子小跑過去。
“我不常來地下,方向感有點差,找的時候……”
紀想正欲與他解釋,楊潮生卻從敞開的後座上抱出一捧花。
他瞬間卡殼了。
“送給你的。”楊潮生将曼塔玫瑰遞過去,“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但店員說第一次約會送這個很合适。”
七朵盛放的玫瑰抱在懷裡的重量剛好,并不會覺得負累。紀想驚訝地接過,除去楊潮生送他玫瑰,更讓他覺得意外的是,楊潮生說這是“第一次約會”。
紀想活了二十幾年不是沒有人給他送過花,但楊潮生作為他的“合作夥伴”,做出這些事已經夠令人出乎意料了。
他原本記憶裡的發展應該是兩人随便一起吃個飯,談完婚前協議的事,再領證結婚,井水不犯河水,到時候是同居分房還是幹脆分居兩地還得商量着來,總之并不會出現這麼有人情味的交情。
不過紀想倒也不會那麼沒有眼力見去駁了楊潮生的面子,既然說是第一次約會,那就試試看吧。
“謝謝,挺好看的。”紀想撥弄了下卷邊的花瓣,近在咫尺的馨香舒緩了心情,“不過我走得急,你都給我帶了花,我沒什麼能給你的……”
“不用有負擔,隻是路過覺得那家店的花開得很漂亮。”
也很襯你。
“……就順手買了。”楊潮生為紀想打開副駕,小心翼翼地護着人的後腦勺,“上車吧。”
紀想沒再多說,坐了上去。
楊潮生從車内鏡注意到紀想隻穿了件薄薄的長袖,雖然已近春末,但桐城的晝夜溫差還是挺大的,在駛上大道時他便将四面通風的車窗都升了起來。
紀想本來在歪頭看風景,楊潮生一聲不吭地把窗關了,他隻能尴尬地收回目光。
楊潮生怕冷,他總不能指着窗戶說“快給我打開,我要看夜景”吧?
紀想挪了下抱花的姿勢,朝身旁瞥去。他雖然不是什麼社牛的人,但一般情況下他不喜歡兩人共處時總是沉默,太尴尬無趣了。
可從上車之後,楊潮生隻貼心地提醒他要系好安全帶,于是這一步紀想先勇敢大步邁出了。
“上次聽你說平常工作很忙,今晚上是難得空閑嗎?”
“也不是,工作時間可以調整。”
“晚上不然換我請你吃飯吧,讓你幹等了兩個小時,我實在過意不去。”
“也不算幹等,等你的時候在後面看資料文獻。”
紀想順勢回頭看了一眼,後座上果然疊着幾份文件夾。
他連問了好幾回,終于紀想發現了一個緻命的問題——那就是楊潮生好像隻會問什麼就答什麼,一點都不會反問。
人之所以會産生情感鍊接,溝通是最主要的關鍵點,但隻是一味的輸出或者輸入,聊天都會變成一種很人機的行為。
楊潮生今晚給紀想的感覺就像人機,和相親那天毛遂自薦的形象大相庭徑。
明明是律師,不會能言善辯才奇怪吧?
紀想含蓄地問:“你是比較習慣在開車的時候靜一點?”
楊潮生像是沒聽清,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許是幾秒後又分辨出了紀想在說什麼,打開車載音響:“你覺得太安靜了嗎?可以放點音樂,不過我車裡隻有幾首輕音樂。”
紀想:“……”
倒不是這個意思。
楊潮生随機播放了一首,紀想瞟了一眼,名字是他看不懂的韓文,旋律很有春天的氣息,靜谧又生機。
紀想還挺喜歡這首歌,看到滾動的标題後面跟着中文釋義——“春天,櫻花和你”。
他沒想到楊潮生歌單裡有這種類型的歌,“反差萌”三個字立刻浮現在了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