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多事之秋的清明節。
就在數學老師發完脾氣的下午,何老師通知,高一全年級去公墓做公益。
大巴上學生還算忙中偷閑,氛圍輕松,嬉笑打鬧。
趙必珲因為早上的事和沒同費瓊斯安排在同一輛上,稍微失落。
馮宛粲逗她:
“就讓你剛才上車的時候渾水摸魚,偷偷鑽他們車行李架上嘛,在那一趴,不就由着你看。”
趙必珲咧嘴一笑,一拳錘過去“你當我是哈利波特?”
掃帚不夠,趙必珲和馮宛粲隻分到一隻,二人便分工合作。
在馮宛粲埋頭清理時,趙必珲在旁邊撿拾垃圾。
不僅需要清理落葉,還是盛開的紫葉李,滿地細小的白色花瓣。
這公墓構造有些複雜,還是3D地圖,她不知不覺走到了松柏叢後面。
因為是清明時分,天空飄起若有若無的小雨。
趙必珲清理完這一帶,擡頭卻發現不見了馮宛粲的身影。
是集合時間提前,把自己落在了公墓?
不,不會的,她忙安慰自己。
但還是有些無措地沿着來路去尋找她的蹤迹。
因為到底是墓地,天空又陰沉灰暗,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身後好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回頭又沒人。
是鬼?!
“不,不會的,”她一邊念叨,一邊在樹林裡疾走,“唯物主義者不相信有鬼。”
忽然頭頂一隻烏鴉撲簌簌飛走,留下一聲難聽的“呱”。
她吓得一個激靈,恨不得跑起來。
怎麼周圍景物有些陌生?
好像迷路了!
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慌不擇路,猛然見前方似乎有人影,正欲大喊,定睛一看,卻是韓餘朗和聶萱。
遠遠望去,兩個人的頭挨得有點近啊,難道......在接吻?
她連忙駐足,也不敢确認,轉身就往後躲。
比起撞鬼,她更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撞見這麼尴尬的事。
但是,韓餘朗不是正和謝斐傳绯聞麼,聽說為了讨好謝斐,送了她大洋百貨的購物卡。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趕緊回避,要是鬧出來,怕是會懷疑自己多嘴多舌。
禍從口出的道理,她很早就領略到了。
不過總算見到活人,反而鎮靜不少。
她蹑手蹑足原路返回,打算走遠一點繞開他們另外找條路。
還沒走幾步,卻在岔路口見到費瓊斯信步走來,手裡拎着一袋垃圾,垂目掃視腳下的道路,似乎随時會彎腰撿垃圾。
不知為何,見到這幅場景,她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但馬上又耷拉下來。
可他漸漸接近,馬上就要看到自己了,不好躲開,隻能扯袖子擦擦額角的汗迹,又整理幾下劉海。
下一秒,費瓊斯擡頭,與她四目相對,緩緩綻放出笑意。
他加快步伐,上前笑道:“怎麼人都不見了。”
灰藍色的天空下,他五官的陰影格外深邃,隻雙眸波光粼粼,間或睫毛一掩,似風拂過海面。鬓角不知是因為汗水還是雨水,微微潮濕,顯得更加烏黑,反襯得面色如大理石般澄澈。
還是那股琴弦的氣息,松木和金屬,但不知為何,沒有了清冽,反而帶着一絲演奏後的溫暖。
她調整呼吸,故作随意:“可能都偷懶去了。”
他點點頭。
她又問:“你為什麼一個人?”
費瓊斯的眉梢略微有些不耐煩:“我的搭檔是金文煥,最近他說話總讓我莫名其妙,所以我走開了。”
“哦。”裝出無所謂的腔調,“他說什麼?”
一邊回憶一邊說:“他一定要我回答為什麼數學課上幫你回答問題。”
“那,為什麼?”
“因為我想幫你。”他說得格外自然。
她沒再說話,忽然覺察到他其實挺樂于助人,基本不會拒絕向他尋求幫助的人。
但她沒有尋求幫助。
“那如果是别人,你也會幫麼?”她控制不住問出這句話。
“不,我隻感覺到你在悲傷。”
她猛然仰面,看見他如結冰的湖泊般的雙眸。
“我?”
他欲言又止,思索片刻,緩緩開口:“我其實不太擅長記住别人的臉。”
她不禁後退一步,覺得他在惡作劇。
“真的,”他竟然加快了語速,“除了我媽媽所有熟人在我看來都是陌生人,我一般通過聲音身形衣服辨認出誰是誰。”
她還是一臉難以置信。
“我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先記住你的聲音,但是第二次見面,我發現你的臉有熟悉的感覺了,我認出你了,甚至記得你的名字,我記得你的睫毛很長,對不對?我也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他一口氣自顧自說了一大堆,她聽得暈頭轉向。
“我的睫毛?”
“對。”他格外嚴肅地點頭。
她忽然想到什麼:“所以,那封告白信,你還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