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驟暗,烏雲似墨壓在山頭。
大雨随着風勢傾瀉而下。
盧月照看着燭火一搖一晃,吹滅了燈。
窗扉被風雨拍打得隆隆作響。
盧月照躺在床榻上,拉上薄被,閉上了眼。
閃電時不時劃破黑夜,瞬間照亮村落輪廓,又迅速暗下。
許是一夜雷雨的緣故,盧月照睡得并不安穩,時不時會被驚醒。
醒來,複睡去,再有些斷斷續續的夢。
一時在田間歡笑,一時在樹下沉睡。
更多的,是被人追逐。
她拼命奔跑,可身後之人總是和她保持着忽遠忽近的距離,就是甩不開。
她好累,可是她不敢停下。
“梨兒——”
她聽到有人在身後喚她。
是清明!
盧月照停下回頭。
她看見裴祜站在不遠處笑看着自己。
“别怕。”他說。
可下一瞬,他就轉身離去。
“清明,你去哪兒?”她擡腿向他跑去,“你等等我!”
盧月照拼命地追,可是前方起了雲霧,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清明,你在哪?”
忽然,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雲霧中走來。
“清明,是你嗎?”盧月照向着那個身影跑去。
那人背對着她,緩緩轉身。
煙霧散去,盧月照看清了是誰。
是李康泰!
他笑得陰森,左手拿着繩索,右手......
不!
他沒有右手!
“賤人,是我呀!我就是清明!”
盧月照想要逃離,可腳下像是被灌了鉛,如何也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地看着李康泰向她撲來。
“啊——”
盧月照猛然睜開了雙眼。
她起了一身冷汗。
定了定神,慢慢坐起。
雨聲陣陣,絲毫未有停歇。
盧月照推開房門。
天色不似那般昏暗。
一夜過去了。
她看向對面緊閉的房門,拿起靠在牆邊的雨傘出了屋子。
“咚咚咚——”
盧月照輕叩東廂房門。
無人回應。
他還沒有回來。
“梨兒,你醒了?”盧齊明推開正房,看到了撐傘站在院中的盧月照。
“爺爺,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了,今兒還下着雨,私塾不用上課,該好好歇息。”
盧月照走到正房門前,收起傘,進了屋内扶住盧齊明的手臂。
“人一上了年歲,這覺就少了,想睡也睡不着。我聽着院中有動靜,就起身看看,”盧齊明看向東廂房,“清明還是沒回來?”
盧月照點了點頭。
盧齊明看着屋外的雨簾,慢慢開了口:“梨兒,你和爺爺說實話,你是不是......中意清明?”
話音一畢,盧齊明感受到扶在他臂上的手一緊。
他在等着盧月照的回答。
“是。”
盧齊明微微歎氣。
“我昨日收到了張知縣的信,信上說,他弟妹和侄兒願意與咱家結親。”
盧月照驚詫地看向盧齊明。
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知縣說,隻要你願意,莊敬的母親即刻便開始準備你們二人的婚事。”
盧月照轉過頭看向門外雨幕,梳理着心中亂緒。
天光較之方才又亮了些,可這雨絲毫沒有弱下。
有幾縷雨絲撲進屋内,沾上了二人的衣衫。
盧齊明帶着盧月照往後退了一步。
“爺爺,我知曉你是不放心我,想要為我尋一個可以護着我的人,隻是......不是張大人不好,而是,我已經遇見了他。”
盧月照伸出一隻手,雨絲鋪在手心,傳來微涼。
“我現在思緒紛亂,不知該如何,我想等他回來,親口問問他......”
“若是他不願意呢,他不想誤你姻緣,或是,他想着入贅于家。”盧齊明問。
“若是後一種,那我就祝他夫妻恩愛,琴瑟相和,若是前一種......”
盧月照看向手中的雨水,水流順着手心的紋路滴落在地。
“爺爺,你幫我寫信回絕吧,無論是你說的哪一種,我都需要些時日。孫女微淺粗陋,不耽誤張大人,願他得覓良緣。”
盧齊明看向一旁的盧月照,“你确定要我寫這封信?”
“是。”
盧齊明頓了一瞬,說了句“好”。
感情之事,還是順其自然吧。
實在是,強求不得。
也願梨兒能想通。
雨幕之下,一抹倩影撐傘獨行。
穿過樹木遮蔽的小徑,盧月照來到了小河邊。
下了一夜的雨,水勢漲了許多。
原本岸邊有一塊大石頭,剛好夠兩個人坐在上面,現今也被河水淹沒大半。
盧月照走到了那株海棠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