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祜仔細看了看驢車上的物件。
是一座鏡台,黃花梨木的,上面雕着生動細緻的“喜上眉梢”。
“欸,這不是您前些日子讓我打的鏡台嘛,您怎麼帶過來了?”裴祜問道。
大概十日前,曾木匠拿出一塊上好的黃花梨木料給了裴祜。
“這可是我的寶貝料子,不輕易拿出來的,這次交給你,你可要小心再小心,别浪費了這塊料子。”曾木匠一臉愛惜地看着那塊木料。
“師父放心,我一定仔細。不過,這塊料子要用來做什麼呢?”
曾木匠托着下巴想了一瞬,“就做個鏡台吧,雕刻紋樣你自己看着就行,定的那家是要嫁女兒,用這個來添妝。”
裴祜看着眼前這成色上等的黃花梨木說道:“這家想必是個富貴人家,這料子可是極好。”
“還行吧,好了,快做,别問這麼多。”
曾木匠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須。
再問下去,就編不出來了。
裴祜前兩日做好了這個鏡台,曾木匠看過連連點頭。
本以為這件鏡台已經交給了定下的人家,誰知,今日出現在了盧家門口。
“行了清明,快别磨蹭了,趕緊把鏡台擡進去,這大熱天兒的,還等着我這個老頭子給你搬啊。”曾木匠把清明推到驢車前。
“師父,這鏡台太貴重了,我……”
“又不是給你的,是我要送給我的徒兒媳婦的嫁妝,隻不過借你的手做出來而已,趕緊趕緊,你搬不搬,你不搬我搬!”
說着,曾木匠就要上手去搬鏡台。
“師父,多謝,徒兒記在心裡!”
裴祜按下了曾木匠的手。
做了一輩子的木匠,曾榆的手上長着厚厚的繭子。
盧月照看着曾木匠,心裡暖暖的,滿是感激。
曾木匠怕直接明送給盧月照他們不收,就謊稱是有人定下的。
新郎官親手做好這鏡台送給新娘,這添妝的喜上眉梢鏡台意義也不同了。
“師父,這不我剛剛煮了綠豆百合湯,已經晾涼了,你快喝些去去汗。”
盧月照打開食盒,盛了一瓷碗的湯雙手遞給了曾木匠。
曾木匠接過“咕咚咕咚”喝下。
“好喝,好喝!還是清明這小子有福氣,能娶到梨兒這樣的好媳婦兒!梨兒,既然你也叫我一聲師父,以後啊,他要是哪不聽你話讓你生氣了,你就來找我,我這個做師父的收拾他!”
曾木匠拍着胸脯。
盧月照笑着點頭,“師父放心,有您在,他哪敢。他要是敢的話,您一定替我好好出氣!”
曾木匠知曉自己徒弟家沒什麼人,他送這上等的黃花梨木鏡台也好,說這番話也罷,都是為了自己的徒兒着想。
想着給裴祜撐着些。
愛徒心切。
這些,裴祜和盧月照都明白。
“師父,天熱,回去吧,明日來婚宴,你可是要坐主桌的,今日好好休息!”
裴祜将鏡台搬下來抱在懷裡說道。
曾木匠将瓷碗遞給了盧月照,“行了,我回去試試衣裳,看看明天穿哪身好,你倆好好的,明天可有的累。”
說罷,曾木匠上了驢車。
“師父慢些!”裴祜說道。
“回去吧!”
曾木匠擺擺手,駕着驢車回了。
裴祜把鏡台小心放到東廂房桌上後,和盧月照一起去了下院送湯。
走過之時,樹上的鳥兒也跟着兩兩成對飛出覓食。
天色暗下後,又都回了巢。
隻不過,這一晚它們可能睡得不太好。
因為盧家天還未亮就點了燈,院子裡早早地就熱鬧了起來。
越靠近下午越熱鬧。
“巧英啊,這上院和下院的廚房就都靠你了,趁着這會兒外面人還不多,把菜洗了備好,等迎親後就可以先做着了。”
“行,有我在,就放心吧,保管今天的席面妥妥當當!”馬大娘笑呵呵地說道。
她今日負責婚宴的整個席面,責任重大。
馬大娘燒得一手好菜,還常常管紅白事的飯菜,經驗最是豐富。
叮囑過馬氏,盧齊明又看向了齊良業齊秀才,“良業啊,這桌椅闆凳一定多點幾遍,還有來幫忙的小夥子們一會兒挨個數數人頭,看看都齊沒齊。”
“舉人放心,不會出錯的!”
盧齊明又在周圍仔細看着,走到東廂房時,他停了下來。
房門上的囍字翹了一點角。
盧齊明把準備好的漿糊拿來,點了一點在翹邊的囍字紙背面,将它重新粘好。
他一夜沒睡,但是眼中不見一絲疲憊,如今啊,正興奮着呢。
在院子裡仔仔細細轉過一圈後,盧齊明進了東廂房。
“爺爺,你快坐下歇歇,一宿沒睡别累着了,外面的活兒早就安排過好幾次了,你不用擔心。”
盧月照坐在嶄新的黃花梨鏡台前,身後陸家嬸子正在給她梳頭。
婚嫁之時梳頭可有講究,通常是由女方母親或者家中女性長輩來梳。
盧月照的母親不在世了,鄰居陸家嬸子主動請纓要給她梳頭,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是看着盧月照長大的,自己又是夫妻和睦兒女雙全的,想給盧月照添福。
盧齊明和盧月照一口應下。
别的不說,盧月照從小到大可沒少受這位鄰居嬸子的照應。
陸家嬸子這個人是個實心眼兒,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候難免話會說得直些,但她這人沒有什麼壞心眼兒,心是善的。
“我說舉人老爺,你快坐下歇着吧,你湊我跟前兒看着,我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幹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