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十幾隻黃鼠狼有些吃力的擡着一頂紅轎子,好像正擡着什麼東西晃悠悠的進到洞中來,雖然都未曾化形,身軀也不足八寸,可邊晃悠着邊口吐人言……似乎這些黃鼠狼都已經是“近人”的模樣了,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近,四人頓感不妙。
“有東西來了,藏好。”獨翊先開口,也沒路可以出去了,言罷四個人分成了兩支隊伍,分别躲在暗處斂聲屏息,此地喚出的聲音寂寥空洞,回聲不斷,由于之前一些擴洞砸完的地方出現了幾個暗口,早就形成了一面遮擋物,可樓少淵和獨翊卻是靠近在堆積的屍體旁邊,等待下一次動靜。
樓少淵赫然探出頭來,一齊望去,那轎上竟然有尊形似“盤坐之人”的模樣,全身遮蓋着一頂紅綢蓋頭,可這層蓋頭輕如紗薄如紙,也沒隐藏的太密,自然能确定是個人了,後頭的黃鼠狼正悠悠地哼着小曲,忽然前方沒走穩打了個踉跄,後頭的沒注意差點重心不穩,猛地把座上人摔下去,還好穩住無事,可就是那麼一急,這紅綢蓋頭豈不是歪了一頭?
在中間随伴而行的一隻黃鼠狼見這人側邊漏了一角,自然不可怠慢,剛想重新蓋好,也就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一扯!就将整個蓋頭掀開了!
這轎子上載着的竟然是一尊肉身佛!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閉目入深瞑之中,面色紅潤完全不像将死之兆!更是長眠其中,無法醒來!隻見他一襲素雅藍靛袍穿在身,肌膚之間卻無半點斑駁之色,坐之清貧,泛寐如生。
這難道就是穆老爺房中那尊“真”佛像!!樓少淵震驚之餘才想到血玉的傳說是真的!而且他真的是因為血玉的力量,才無腐敗之身,僅僅隻是坐化死去?!!
随後帶來的還有無盡的靓麗财寶,着實眼花缭亂,他心中明白,這就是那日清晨黃鼠狼引穆家人上山,吸引他們要把财寶從這山中轉移回穆家的一部分,這樣一來,穆府其餘人是被黃鼠狼騙來此地有财寶,所以才被迷霧蒙蔽困入洞中,張機設阱!而當時的穆老爺既然已死,傍晚的“朝拜”異象則是黃鼠狼附體于穆老爺,借穆老爺的模樣迷人心智,一步步招引剩餘女眷入山,一同殺害。
古泛舟也觸碰到了這般視線,浮現異象之詭,不經倒吸了一口涼氣,心神搖蕩不定。
完事後,洞中沉寂的隻剩頗為沉重的呼吸聲,拖着長調歎息,又不停喘着粗氣,直到洞口出現了更長的影子時,慢悠悠地走進一抹身影,相較于那些未成型的小妖,獨翊覺得熟悉,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氣息。
那隻黃鼠狼身子是矮,必須再站高一點才能把蓋頭重新調整好,可是來不及了,一是不能觸犯規矩,此次關乎後面那位“穆姓者”的讨封大計,被發現了不得火冒三丈,它更不得安甯,甚至性命不保。
“穆老爺”還是身覆那時的黑袍顫顫巍巍的從洞外進來,那把“後生”劍朝它背後揮去時留下的血痕被妖力掩蓋,時不時從腳下流出的血滴暴露無遺,此刻令它心神不穩,另外妖氣外洩,到底能否維持這具身體還是個迷。
如果它見了這蓋頭被揭下,自己面臨的不就是……
“誰讓你……!把他的蓋頭掀了的?”
說時遲那時快,後頭的腳步聲漸近,“穆老爺”終于發覺了這隻黃鼠狼手上抓着的紅綢紗,見是它掀掉了蓋頭,面部忽然扭作一團,頓時怒不可遏,二話不說猛地飛速竄閃一把抓起它,還沒等反應過來,脖頸就被一手活活捏死了!眼珠爆突,更沒來得及眼中流血淚,急躁之下就抛進了那坑洞中,外頭的蠟燭也被拍了進去,不一會就先輕易點燃了紅綢蓋,屍體上的皮毛連同火焰一起吞噬其中,無法想象這黃鼠狼的兇悍無疑近乎癫狂!
“這就是……不敬的下場……!”
其他東西不敢停下,隻能裝作若無其事,慢慢的上前轉轎,大功告成之後又紛紛跑到“穆老爺”身後先行跪拜下來。
“樓兄,真巧,子夜了。”獨翊似乎已經算到了時辰,給樓少淵提了個醒,樓少淵見狀更是精神百倍。
隻剩“穆老爺”的雙膝跪下來,身子背弓着也似磕了個頭,借着穆老爺的身,兩手伏地,最後拼命用妖力穩固魂魄,眼周泛白,瞳孔急劇縮小!掀開沾滿了泥污的黑袍,猶如一位風前殘燭的老者,像是吊着最後一口氣顫動的說出:“晚輩拜谒禅師……尋求正果,自來讨封,為禅師超脫自身自願奉獻家族眷屬之命,為保後生之德……!”
看着如此詭異的一幕,那尊佛像也不為所動,這黃鼠狼莫非是想要成仙成瘋了!
“後生……之德?”樓少淵不禁暗歎,轉頭看了一眼那些身首異處的屍體,屬實不解,又啧啧稱奇,“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将這尊肉身挖出,立于廟前作高堂佛辟佑家宅安康也就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狼心狗肺的把人家祖墳給挖了!要是這禅師真能聽了進去活了過來,利用活人骨肉祭天豈不是有違天道?”
獨翊嘴角幹澀,心中無言。
正當黃鼠狼要進行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洞外悄然無聲息走進來一個人,這讓本就身體被黑袍的遮蔽之下的黃鼠狼顯得尤為暗淡。
氣繞遠山時,雲霧遮繞,不經意間又帶來些許寒意,此番謀面的禅師帶來的是一陣活氣陰風,僅剩一息氣若遊絲懸在周圍,那麼這時黃鼠狼身後的那陣腳步聲,又是誰的?
洞内豁然開朗起來,寥色浮雲掩映之下,來者竟也不藏相貌,一雙銀瞳顯得淡漠無魂,面輕如薄玉,君系白衣,發絲如銀,猶如霜蘭傲立,又于蕭瑟之中走近,識者幽蘭藏香,其者郎豔獨絕,頗具白雲出岫之勢,不盡尋常之美,他人腰間墜挂着一塊與銀痕相嵌合的白玉雕,痕路則是一株蘭花草,這瓊琚雕蘭連同袖袂融為一體,微步行至其間,緩住步伐後才朝着四周凝視了起來,觀其異樣。
這場面,似乎正是為了這場祭祀而來。
樓少淵循聲見貌,側頭一看獨翊:“這也是妖?獨翊……?”卻不見身影,後身傳來溫熱的距離,遭不住獨翊蹲在他身後了,誓要把自己藏起來,一點也沒帶猶豫地朝他身後挪了挪:“這不好,樓兄就不要難為我了,若是我真有毀天滅地的本事,那我一定站你前頭,我們要不問問古……”
樓少淵好不容易憋住了一個噴嚏,捂嘴打岔:“得了吧!你也不想想那個蘭桡被我踹了一腳,剛剛斜眼一瞪沒看見嗎?估計都還記恨我!”
獨翊内心揶揄,細想剛才洞外之事:這樓兄所言……真的才一腳嗎?
此番紅暈醉眼朦胧其中,隻有身上的白玉雕靈光奪目,窺照一番盡顯幽怨,觸目一面可見凄涼,錦玉性情寡言,一瞬之間眸色顫動,變得猶為灼目:“禅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