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樓少淵是不敢做大幅度伸腰動作,走起路來卻大步流星:“放心吧!不成問題,你的藥布真管使!比我爹搗鼓的那些好太多了。”
聞言,獨翊訝然:“半仙也對學醫有興趣嗎?”
樓少淵将一顆糖投入口中,含糊其辭地表示:“并沒有,他總是怪怪的做一些怪事,就像我第一次見他,他也是怪怪的。”
獨翊猶豫一會,說:“何處古怪?”
樓少淵沉聲說:“寡言少語,跟背井離鄉似的,身體還在魂卻丢了,這麼多年了也不見有個朋友,我和他碰面也沒什麼好交流的,總而言之,于外頭而言他是我爹,卻沒讓我感覺到他是我爹!”
獨翊也不懂這一說辭,頓了頓說:“你們之間雖然隻是占了一個名頭,況且他才大你十來歲,有了這層身份把持,古往今來總是難以逾越的,而半仙是位内斂人,若是有是非纏身那便有口難言,你比他多善言,表露情感更甚,你起頭引導會更好。”
直到停在一間馄饨鋪,分二樓,見樓下客滿,樓少淵就拉他上了樓,坐到臨近窗邊的位置,叫喚小二來點菜,樓少淵抛開一切,不去多想:“嗯……我們先吃個飯吧?”
獨翊回應:“好。”
“……你向來不喜葷腥和辣,我看看,蔥也挺刺激人的……來兩碗馄饨吧,不加蔥。”樓少淵盯了一排食單,選中了馄饨,見二人隻要了兩碗素肉馄饨,小二頓時不滿,腰也不彎了,接連“嗯”了幾聲,就下去了。
獨翊回想樓少淵是沒什麼忌口的,他覺得蔥是有點辛辣,進食後對他産生的不适感極為明顯,所以從不吃蔥,有些詫異:“樓兄為何不加蔥?”
樓少淵不以為意:“随口一道,而且……和你在一起後我也習慣了清淡,剛才山裡的涼風下肚,不得緩緩?”
不過一會,馄饨就上桌了,隻不過兩碗裡面也都摻雜了一些蔥綠點綴,确實美觀,可卻沒按照附加備注去除,獨翊瞅着碗裡的馄饨,想來是無意放置的,好在不多,将它撈出來就一樣了。
樓少淵頓了頓,見獨翊毫不在意,他沉着氣吃下,也不惱火,把自己吃笑了:“這湯是鮮美極了,才這麼點餡啊?”
小二探出頭,見狀一道陰陽:“加錢啊!吃素餡的不虧待了你?”
獨翊對外賠了個笑臉,謝絕了小二的話,轉頭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馄饨撈了一半在他碗裡,寬慰道:“樓兄是吃不夠嗎?我分你點。”
樓少淵皺眉,瞥了一眼角落的小二,抱手嗤笑:“激将法對我可是沒用的!”
獨翊從懷中拿出一張餅,還掉出幾塊糖來,他撕成兩半分給樓少淵一半,朗聲說:“可以配一點這個,好吃。”
“謝啦!”樓少淵心想這小子怎麼這麼會吃?浸入湯中也實在美味,若是油酥燒餅沉湯會更好!不禁萬分贊許,想起了銅鏡月一路來沒什麼動靜,将他從懷裡拿出,輕喚:“銅鏡月,你還在嗎?”
銅鏡月瞬間被點醒:“我在。”
他用袖口擦拭了幾下鏡面,想要捕捉到一張面貌來,可到頭來也沒有出現奇迹,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在林子裡的時候,總感覺你不一般。”
銅鏡月說得頹廢了些:“也沒什麼,隻是一縷孤魂罷了,對你實在沒有什麼好處,若是哪天倦了,大可以把我丢棄。”
樓少淵清了清嗓子,立馬正色:“那可不行!如果你隻是一面普通的銅鏡,我當然不會在意,可是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怎麼敢丢了你,而且在那場迷霧中你将我引出,說明你還是有意義的!什麼都能随意丢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獨翊也附和:“是啊,這位銅鏡兄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何必看輕自己?你是這孤魂所化鏡中,不得擺脫,那必定是壯志未酬,未能如願,不妨告知我與樓兄二人,好為你解脫塵世。”
銅鏡月的氣音幽微:“不必了,世路風波不可阻絕,吾自有來路,怎麼能輕易連累他人?從今來看也甘心受之。”
樓少淵無言,隻好笑了笑,與獨翊坐到同一條木凳上,又拿起銅鏡,右手搭上了獨翊的肩頭,将銅鏡拈的高點,能照見兩人臉相的同時,兩張清俊的面龐入了銅鏡月的視線當中:“你不說,誰還許你有後路?就像最初有人會保你一時,這次我們也能保你一時,這便是緣分,你不答應,把你丢了難道會更安逸嗎?更何況……我又不是脆如薄紙。”
獨翊看着銅鏡中的樓少淵和自己,更顯同明相照,襟懷灑落,也跟着笑:“我也不是弱不禁風。”
銅鏡月歎笑:“哎!你們兩個……”
二人叽叽喳喳地圍桌轉圈,周而複始,惹得裡面的銅鏡月都覺得暈頭轉向,外人看着這兩人對着木桌中間的那面銅鏡自說自話,簡直把他們當傻子笑了,直到獨翊忽然停了下來,樓少淵也沒注意到前方有人停下,瞬間被撞了一臉,差點跌倒,忽而有些酸意,探了探鼻子有沒有撞歪?還好無恙,也忍不住說:“哎喲!怎麼停了!”
獨翊扶穩桌子,冷靜下來,另眼察覺四方:“樓兄,我感覺到了一陣寒風!有東西出現了!”
樓少淵看着左面窗戶緊閉,真不是能進風的地,也觀察着四周:“沒有啊!我們可是在室内!難道哪裡還有風口沒關?”
獨翊越過桌子打開木窗,放眼過去巡視,注意到了!立即正身:“在對面的屋檐底下!是那個白衣人!”
順着客棧之下看去是一處光照不到的角落,一襲白衣正待下方,男子手上也沒有利器,右手卻攥着個什麼東西,看似行蹤未定,獨翊卻早有預料,腦海之中早已浮現當日之事,兩人對望一眼,心中均感奇怪,所見一拍即合:“會會他!”
二人趕忙吃完碗裡的馄饨,扣下銅錢後就帶着銅鏡月離開了,那小二注意到他們下樓的情況,又看了看桌面的銅闆,才悠悠地起身去收拾,收拾完後發現少錢了,正要追去理論,一轉頭,樓少淵還沒走,聽他折返回來歎道:“遊曆幾日……反倒覺得山景不錯,街集也鬧,馄饨美味,你人不行。”
一彈指,那枚銅錢就順利地落到了馄饨湯中。
轉身潇灑離去,留下小二一臉懵,是止不住的氣憤。
獨翊步入他身後,樓少淵也緊跟其後,對望驚疑,霎時追問:“又是你?叫什麼名?因何而來?!”
白衣男子原是錦玉,與先前的那番淩厲相比,這次見到兩人時卻表現的有些不同,似是回避,倒是不安穩的開口:“在下……姑逢山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