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邵為雪早在他出門時,便一直站在路旁等候,見蘭桡低垂着頭,一路苦悶的走向這邊來,到底是出了何等事?走到她面前也不曾有心應答,按蘭桡的性子,也是無人能将他欺負,這會在哪吃了難?
隻傳來抽泣聲不絕。
“師、師姐……我,不知道你們喜、喜歡吃什麼。”見他哽着聲音,一定是出了事,邵為雪按住他肩膀,盯着他哭紅的眼,心頭凝重了起來,不由得追問:“蘭桡?你怎麼了?”
蘭桡飲泣,如實作答:“我路過一間鋪子,裡面……全是吃肉的,他們将山上捉獲的麂鹿,賣去交易,将它們殺了,吃了……吃了。”
明白了。
定是城中濫殺之行被蘭桡親眼目睹,雖然他為人處世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是對于那些被人為束縛的動物總會抱有憐憫心,一旦見證殺虐,得知再無可能脫離險惡,一再帶入恻隐之心,他也不能有半點權利要求别人了,别人也不會奉命真去聽信隐惡揚善,身單力薄之人更是無能為力了。
邵為雪心領神會,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淚,隻能放聲安慰:“别哭。”
蘭桡揉了揉鼻子,眼睛像是被淚水洗濯過後,越來越眉清目秀了,隻得小心翼翼地看她:“師姐……我還沒買吃的。”
以為師姐會抱有意見,可她并不怪罪,反倒耐心的說:“不急,等人到齊,再去買好吃的。”
“走吧走吧,久等了各位。”
衆人紛紛踏出門檻,樓少淵提了提褲子,從門内出來,察覺到蘭桡的兩頰紅撲撲的,這天晴朗的很,哪能這麼容易凍到臉,當午間也該融化的差不多了吧?莫不是被欺負了?
啧啧兩聲後,搖着頭前去将他摟到一邊,一邊留意他的神色,安慰道:“咿呀呀?你怎麼哭了?誰又欺負你了?誰敢欺負你!哎!你哭什麼?你怎麼不叫我一起去?我好幫你處理了,打回去也成?别哭哭了!”
輕松一挽,又踏上了行程。
途中,蘭桡拔開撫遺的劍鞘,對着劍身觀望面容,好似恢複了原貌,紅暈也退了不少,看着也沒那麼嚴重嘛?淡定下來後,嘀咕道:“誰要你安慰!我才沒哭!”
說罷,樓少淵輕笑着揚了揚右手的袖口,指着上面的淚痕,要想不是他的眼淚沾濕了一片,那是誰的?大感疑惑:“你沒哭怎麼還敢找我讨要安慰?”
蘭桡盯了一會衣袖,将劍收攏,心緒回到最初,側開身,大步邁向最前面,直言說:“是你自己要靠過來的。”
“也對啊,我是心甘情願的,你盡管擦。”
路過小攤,樓少淵不猶豫地掏出錢,停在路邊買了幾個燒餅,收拾完後留下兩個,将買好的餅全部塞入了獨翊手中,又轉身安慰蘭桡去了,他将燒餅放在他臉上晃晃,還掉下兩粒芝麻,試探他:“吃一個吧,他們都吃就你不吃,要不我喂你吃?”
“我不餓。”
獨翊朝身邊遞了兩個餅:“雪徒兒,給你兩個。”
邵為雪雙手接過:“多謝師叔。”
錦玉的手心忽然一陣溫熱,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特殊的味道,低頭一看,摸着觸感,手上也多了兩個餅,疑惑道:“吃食?”
獨翊問他:“不錯,你知道京城燒餅嗎?”
錦玉搖搖頭,茫然不解:“抱歉,獨公子,錦玉常年居住山林中,不懂塵間事,并未去過京城,至于京城燒餅,也從未聽說過是何物。”
稀裡糊塗的問了他這麼一句,翻出了他多少蒙昧,獨翊嚼着個餅笑了一路,心想:“樓兄,我終于不是京城最後一個沒吃過燒餅的人啦!”接着将剩餘的收入囊中,如果某日下至潇湘,也可以讓兄長嘗一嘗天祿城的美味,想必他也很喜歡。
摸索出了好幾個巷口,還是找不到任何有關虎瞳的線索,天祿城遠比想象的還要大,樓少淵靠在牆面上感歎:“這地方還挺大的,那山君瞳該從何處找起?我想找個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下落吧,給人吞了也沒準兒。”
獨翊将吃到一半的燒餅收攏,放回了懷裡,解釋說:“文旦君說過,他們知道了山君生智的秘密,想來山君身上的每一處都極為珍貴,眼睛必然也是不同凡響的,他人若是雇來獵戶去剿殺山君,就必定要奪取其中一物證實,獵戶射取虎瞳此事一成後,斷然不是據為己有,而是會奉命獻給那位雇主,留作戰利品。”
樓少淵微微詫異:“可雇主會是誰?”
蘭桡也略遲疑:“這個哪能說得清?要是再往裡探,上到達官貴要下至平民百姓,都沾點……我也不明白。”
過了一會,衆人行走至一面石花窗旁,原來隔牆之内,也是有一戶人家的,隔着镂空處觀望,看清裡頭的陳設,靠牆角處有一塊顔色極深的木頭,中部呈現黑褐色,邊緣還是能看清原來的木質色,隻是這塊木闆滲透出來的血腥味極重,像是殺過什麼東西一樣。
錦玉盡收眼底:“有氣味。”
聞言,樓少淵也仔細嗅了嗅空中有何異樣,離得又遠,并沒有聞到任何不适的氣味:“什麼氣味?”
錦玉說:“案闆上的血腥味很濃,這是一家屠戶。”
不一會,裡頭出來了一位老者,隐約中,一位女子也趕到,擋在門前,似乎不太想讓老者出門,林父看到是自己的女兒,見她擋着去路,十分不解:“莫渠公子回來了,你要不要和爹一起去?”
林蟬兒側過臉,故作淡定地表示:“不去!我才不去!”
林父見她有意,可又阻攔着門,這又如何是好?笑問:“為何不去?你們幼年時玩的多好啊!你要是不去,那為父可去了啊?”
林蟬兒面紅耳赤的繼續攔着門:“不行!”
林父無可奈何,繼續問:“告訴爹,這是為何?”
林蟬兒有些嘴硬,不情不願的說:“爹,你幹嘛要去幫他們家幹活?!”
原來如此,林父一臉鄭重道:“這不是奉命前去嗎?此行不可耽誤,我與谷老交情最深,每次都是讓我去替他把關,這次捕到什麼我也不清楚,像是很神秘,他也沒說清楚,反正我是非去不可了,你要是見不了血,就待在家吧。”
林蟬兒心虛地打開一邊門:“那、那我和你一起。”
林父連連招手,終于擠出門外:“我耽誤不得了,先走了!你準備一下,順便帶點青梅酒給莫渠公子,他最愛喝了,也不知道如今酒量如何了。”
林蟬兒言不由衷,轉身就去拿青梅酒了:“哼!爹!你幹嘛那麼清楚他的喜好,而且青梅酒才沒那麼容易醉呢。”
林父笑意連綿,連連點頭:“哈哈哈,快去吧快去吧。”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樓少淵原想搶先一步,剛踏出一步,卻不料獨翊按住了他,将他拉回身邊,這會不好貿然犯險,邵為雪便主動請纓了:“師叔,我跟着他。”
獨翊點點頭,示意她跟上後者,響應動向:“也好,保險起見,你就跟着那位姑娘,萬事小心。”
按理說,蘭桡也會立即跟着邵為雪離開,但是獨翊怕他又在途中看到什麼瘆人的場景,一領子将他拽了回來,蘭桡在一旁急得跳腳,又可憐兮兮的轉過頭,這會就完全不厭煩這個師叔了,連連央求:“師叔,讓我也去吧!師叔師叔……”
“你要跟緊你師姐,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