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一晚,昨日的晦暗似乎完全散去,謝棠輕撩起耳邊的碎發,感覺陰郁的心情明朗了一些,施施然跟着那群警察往另一幢樓走去。
衆人本想拉上談離,然而他卻捉着門框,死活不起身,不得已,隻得放棄,但是去往審訊室的路上卻更加忐忑了。
過了不到十分鐘,談離手裡的通訊器震動了起來,他撐着門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臉上的汗全部抹去,整個人看起來不再頹廢後,才邁着步子往外走。
沒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個女生,手裡抱着一個背包,見到他,眼睛一亮,嚼了嚼嘴裡的口香糖,随手将背包遞到他手裡,“這是她的衣服,你知道怎麼做的吧。”
背包打開,裡面是一件女性長款風衣,上面透着淡淡的栀子花洗衣液的味道。
談離鄭重地收起來,嘴角咧開微不可見的弧度,“放心,不會失手的。記得準時收聽午間新聞。”
他抱着背包,轉頭興奮地往審訊室走去。
和外面的燦爛明媚的陽光不一樣,審訊室冷清寂靜,帶着一股陰森森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隻是走到門口就讓人忍不住呼吸停滞。
大概是謝棠輕臉上的不适太明顯,那幾個警官假惺惺勸道:“不舒服就在門口等着吧,剩下我們來處理就好。”
但沒有人理他們,隻是面色嚴肅地往前走。
警察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不妙。
他們怕那幾個保镖鬧起來,一開始就在阻止謝棠輕一群人往審訊室走,但是律師出去接了個電話後,上頭打過來罵了他們一頓。
陸家終于出手幹涉了。
昨夜天晚,律師怕打攪陸家老太爺,也覺得一個警廳不會鬧出什麼事來,頂多是關一關而已,加上老太爺對孫子一直要求嚴格,自己惹出的事必須要自己處理,同時陸家家教嚴,從不慣着小輩以勢壓人,因此他一直沒敢聯系上陸家。
但是今天談離的反應太奇怪了,讓他心裡一個咯噔,覺得不妙,才打定主意要報告老太爺。
衆人往裡走,越靠近審訊室,他們的表情越嚴肅,以至于全身緊繃,走路都差點同手同腳,律師甚至還摔了一跤,自己鼻青臉腫地爬了起來,走了兩步,差點又摔倒了。
謝棠輕扶了他一把,他點頭禮貌道謝,站穩後,又苦着臉道:“我有點腿軟。”
保镖齊齊點頭,也覺得自己命苦。
其他警官倒是沒那麼擔驚受怕,隻是臉色并不好看。
他們是知道陸家老太爺不太摻和小輩的事的,而且他們覺得年輕人臉皮薄,遇到這種事,就是吃了虧也不敢往外說,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但要是被曝光出去,他們之後可能就難過了,現在拖着腳步,隻能在心裡暗暗祈禱那群人善後快點,讓人找不着證據了。
和他們不同,謝棠輕臉上倒是一貫的平靜,步伐笃定,既不焦躁也不太過散漫,顯得極為從容淡定。
律師瞥見她的神态,緩了口氣,也不由鎮定了下來,抹了一把臉,擡腳踹了前面警官一屁股,“别拖延時間了,小少爺要是出事,你們以為逃得掉?”
被踹得警察忿忿不平,轉身就想和他打一架,旁邊的保镖舉着拳頭就上來。
其他警察趕緊拽了一把同事,按着他往前走,“别鬧别鬧,正事要緊。”
律師冷哼一句,快走幾步,看誰走得比他慢就踹誰屁股。
這麼一鬧,本來需要走十幾分鐘的路,一眨眼就快到了,再走幾步,律師就看到了他的同事,“李遂甯,小少爺怎麼樣?”
李律師靠在牆上,指尖夾了根煙,沒點燃,隻是仰着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闆,面上毫無表情,整個人就跟靈魂出竅似的。
見他這半死微活的模樣,律師頓時慌了,胡亂猜測道:“救不活了?”
李律師瞬間回過神,“沈律,這話别亂說!”想了想,他欲言又止,下巴往旁邊擡了擡,“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其他警察見他既沒有發瘋也沒有發怒,頓時安心了,看來事情并不嚴重。
他們美滋滋地往旁邊審訊室走去,擡手一把推開門,臉色凝固當場。
這邊的審訊室與關謝棠輕的不一樣,那邊用刑重,終日充滿凄厲的慘叫,這邊卻不同,屋内放着各式刑具,軟鞭,毛絨手铐,昏黃暧昧的燈光,外加一張看起來能躺四五個人的很寬敞的床。
而此刻,那張床上也不負衆望,從高到矮整整齊齊躺着五個人,瞪着眼睛,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刑,眼裡寫滿恐懼。
此刻,他們手腳被掰折扭曲,渾身慘白無狀,手腕被刀割開,一縷縷血絲順着腕線滴落,染紅了整張床單,但又不顯得肮髒混亂,配着昏黃色燈光,就像是一幅血色油畫,有種血腥殘酷的美感。
而陸忘言坐在一張椅子上,披着一塵不染的白色風衣,面容溫柔恬靜,垂着眼睫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中的書,乍一看,真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單純無害的小少爺。
幾個警察被鎮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拎着警棍沖進去,就要往陸忘言腦袋砸去。
隻是剛一進到屋子,蓦地,突然跪倒在地面,雙手捂着脖子,臉上青筋直暴,一副要窒息過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