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為十裡八鄉唯一的夫子家,好歹和其他草糊的房子不同,起碼是個既有前院也有後院的宅所。
宅子地處面積大,打眼一望可看不到盡頭,最亮堂的那所東面的屋所,一張桌子和坐落有序的闆凳,桌上擺着幾盤幹淨的菜碗,在其後面,零散農具鋤頭和編織的竹籃子,緊挨着旁邊,是間最大的住所,門前還搭着架子,晾曬着還在滴答水的衣物,而再往旁邊看,充滿童趣味,房梁上還挂着去年的紙燈,經過将近一年的風吹日曬,隻剩下燈架子随風搖曳。
正門前,兩扇厚重的大門圍着土和草混合成的牆面,門上插門栓,要想出去還想将那沉重的門闆拿下,這門在村中可是獨一道,也隻有他們家老祖宗舍得花大價錢做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
後院還種着菜,圍成一個小菜園,倒是沒養牲畜,怪不得空氣清新,毫無半點濁氣。
盯着那些還帶着霜的新鮮蔬菜,桑元可恥的心動手癢,這種天然原生态的蔬菜吃起來脆爽的口感,要比現代那些反季節菜苗好吃的多,瞧瞧這一個個小白菜水靈靈的,簡直勾起他的小饞蟲。
孔卻已經調整好情緒,在房裡不知說了什麼,出來隻恢複了往常溫柔的神态,看着元哥兒默默咽口水,循着目光看去,竟是村中最普通的大白菜。
這東西産量高并不值錢,家家戶戶沒菜了,就摘些白菜煮面糊對付一口,這東西熟的快,味道也足,隻是吃慣了後便覺得乏味了。
孔卻想到元哥兒之前過得心酸日子,這孩子,怕是被後娘苛刻連頓好飯都沒怎麼吃過。
“元哥兒,你想吃就摘。”
他們家還能短一個哥兒吃食不成。
桑元哼哧哼哧拔了一顆大白菜,抱在懷裡嘻嘻笑:“謝謝阿爹。”
孔卻被他笑容感染,也跟着笑,随即将事情交待清楚:“你去竈房裡小心點,鍋裡還溫着粥,旁邊還給你留了小菜,阿爹要去學堂跑跑腿,你吃完就去照顧小二,至于小弟小妹,不用管他們,不知道又瘋玩到哪裡去了,玩累了自己會回來。”
“家中就留你一個能看家的,既如此,咱們家午飯就看你了。”
“廚房裡有的東西你随便吃,咱們家不窮。”
關家的地是租賃的狀态,一家子除卻耕地的事情,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料學堂上,那學堂開在村頭的另一邊,離這還有些距離。
桑元應道:“行,阿爹,我做完給你們送到學堂。”
往常都是孔卻來回的跑,顧着關應又顧着兩個小孩,現在新娶了桑元,這種瑣事哪能再勞累他。
今早的早飯都是他做的,桑元那會還在呼呼大睡,這位好心的阿爹完全沒有說要刁難他的意思,硬生生等他自然醒,跑過來給他說一些寬慰體幾話。
别人對他好,桑元受得。
對于被指使做事,桑元沒有任何怨言,甚至還隐隐興奮,有種一大家子都要嘗到他做的美食的滿足感。
農村的粥熬的稀,都是靠粗糧馍飽腹充饑 ,桑元小口小口吃完飯,坐在小闆凳上,嘗着特意為他留的小菜。
那小菜和他想腌制的泡菜如出一轍,隻是古代終究是美食荒漠,簡單的醋泡菜酸味太占大頭,腌辣椒全成了酸辣椒,要是沒有這口粥,簡直要酸掉他的牙。
桑元為了不浪費食物,酸的小臉皺在一起 ,吐着舌頭哈氣,還要強迫自己吃下。
不是,是他味覺出問題了,還是這邊的人飲食都喜歡這種很酸很酸的口味啊。
“太酸了就不要吃了。”
“是呀是呀,二嫂嫂。”
兩個小鬼頭探出腦袋。
關興文和關曉曉年紀隻差一歲,正是能玩到一起的年紀。
關曉曉講話糯糯:“阿爹腌的就是酸,可是阿爹隻會這樣做,不會其他的。”
這樣說,就是為了讓二嫂嫂能覺得他們家好,一直留下來,安安心心給二哥當小夫郎。
阿爹私下告訴他們,要是把二嫂嫂哄好了,就給他們吃饴糖。
那甜滋滋的味道隻有過年才吃得到,但小孩子都好這口,一提到甜食就心生歡喜。
關興文和桑元同為哥兒,直接跑到他腿邊,抱着他的小腿,他心直口快:“二嫂嫂,你要和我二哥當對好夫夫,我二哥雖然體弱,但是對人可好了,他不生病的時候,還會抱着我們帶我們飛飛。”
桑元被兩個小鬼頭左一句右一句撒嬌狀的話,萌的一臉血:“嗯嗯,二嫂嫂知道,知道的。”
看來是兩個愛哥哥的好寶寶。
一手在一個毛茸茸腦袋上薅一把。
言罷日時還早,阿爹就給他派了個中午做飯的活計,桑元又想到逗小孩最簡單的玩法,順便還能從小孩口中套套話。
農村最常見就是路邊随處可見的狗尾巴草,一把下去隻要那些個頭大的。
關興文和關曉曉跟在後面,跟小鴨子跟媽媽一樣。
關曉曉問他:“二嫂嫂是要編東西嗎?”
關曉曉都快把臉貼到他身上了,綿呼呼的嬰兒肥軟軟的。
桑元手髒了,忍住捏上一把的沖動:“是啊,曉曉想要什麼?興文要什麼。”
“曉曉要兔子!”
“興文也要兔子。”
兩個人喜好相同,桑元手指翻飛,很快,栩栩如生的一對兔子就出現在眼前,桑元遞過去,兩個小孩高興都快跳起來了。
桑元見狀問道:“你們爹爹阿爹,還有二哥哥,喜歡吃什麼味的食物啊。”
關曉曉噘着嘴:“爹爹不挑,阿爹喜歡吃軟乎偏酸的,不過二哥哥這些年隻能吃清淡吃不了辛辣的東西,曉曉喜歡吃豆腐,二嫂嫂能不能做給曉曉吃。”
“嗯嗯,當然可以啊,那興文喜歡吃什麼。”
關興文捏着兔子耳朵:“喜歡吃雞蛋!”
這一番套話,不就把一家子口味摸了清楚。
哄了小孩,桑元都快忘了還有個大的要哄,那個夜裡多想白日連面都沒見到的新婚夫君,這會還在房裡一個人抄書呢。
桑元思及此,又編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兔子,拜托關曉曉送到二哥哥那去。
就說,晚些時候二嫂嫂有要事尋他商議。
再次回到廚房,心裡有有了底,酸辣白菜這道菜精髓在于辛辣酸味共同存在于味蕾間,農家都是用肥肉煉制豬油,撥點豬油入鍋,火一旺,那油就刺啦刺啦的響,将幹辣椒放入過油炒香,竄入切好的白菜絲,鏟勺翻翻,放入适量的醋,滴幾滴香油,香味一下子就出來了。
水涮幹淨鍋,就要準備下一道菜品,香煎豆腐,這道菜也好做,正好竈裡還剩下一塊豆腐,切成指甲蓋厚的片裝,燒油,放入鍋裡煎豆腐,碗中再打兩個雞蛋,幹脆做抱蛋煎豆腐,也好吃。
家裡人口多,就炒兩個菜是萬萬不夠的,想到手邊還有剩餘的小蔥,直接放鹽炒蔥苗,怕不夠,又是菜地裡摘了些洗幹淨,切塊放進鍋内。
桑元再一次感歎真是太方便,想吃什麼現摘就是。
做完這些,又起鍋煮上一鍋粥,當主食。
在咕嘟期間,他又在櫥櫃裡翻出了一塊臘肉,切成碎末,撒到鍋中調味。
他畢竟在這個糧食緊缺的時代,做些便宜頂飽的東西就成,用的多了,就算有阿爹走之前的擔保,桑元也有些不好意思,該說他不知當家柴米油鹽貴了。
這一頓下來,最值錢的就屬這碗粥了。
肉味飄散出來,就是好聞。
把大爹和阿爹那份飯備出來倒入碗裡,剩下的就是他們這些人吃。
桑元朝院裡吼了一嗓子:“開飯啦。”
也不管他們什麼時候出來,桑元就端着飯碗往書院方向走去。
這會正是飯點,都在家中忙着生煙,沒人在意還在小路上行走的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