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阿爹表情不對，桑元尋了緣由進了廂房，後半夜，隻隐隐約約聽見阿爹的房間，有人在凄厲的哭，聲音刻意壓抑的嘶啞，卻因為離得近，隻能聽見一兩聲輕啜，聞者皆泣。
桑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第二日，姚雙就在關家住下了，為此，孔卻将放柴火的雜房收拾幹淨，還給房間裡搭了爐子，雖不及他們這些正兒八經建起來的屋子，但也足夠幹淨，衣櫃小桌梳妝台，還算溫馨。
姚雙刻意藏着橫跨胳膊的刀疤，鞭傷，經久的傷口一層覆蓋一層，早已經形成頑固的傷口，時不時就會蝕骨密麻的癢。
清早，他出來用涼水，胳膊挽起露出小臂，被桑元撞見了，本該細嫩的肌膚上，沒有一處好肉，隻能用可怖去形容。
姚雙以為家中沒人。
一早起，關應和孔卻去學堂，關正卿該去縣城一趟，和書齋掌櫃商量着接抄書的私活，關曉曉和關應文兩個人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又不知道跑哪裡野了。
至于桑元，他跟着家裡吃了頓早飯，又跑回窩裡睡了回籠覺，孔卻不拘着他，平日裡除了幹活，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隻是姚雙不清楚。
他以為自家婆婆和夫君已經忙起來，那他就該起來伺候一大家子人，他先入為主的以為，桑元應當是去照看那兩個小孩了。
姚雙手來不及拉下衣服，桑元已經看了正着。
姚雙低眉順眼:“元哥兒，你餓了嗎。”
桑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爹的好友，撓了撓頭:“還真有點餓。”
那我去竈堂……
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姚雙放下木桶:“那我給你做飯，你要吃什麼？”
桑元怎好讓長輩給他做飯，而且這長輩看起來，還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凄涼過往，就算知道這個世界下，哥兒和女子的命運一樣悲劇，可是那都是聽說。
如今，親眼看見活生生一個人受了多少折磨，桑元有些于心不忍，其中緣由他就算不能開口問，多少也能感覺得到:“不吃什麼，姚哥，我能這麼叫你吧。”
姚雙有些受寵若驚:“你怎麼叫我哥，我。”
他找上孔卻時，已經是放下了尊嚴，是抱着入奴籍才來的，隻是孔卻硬是沒要，還罵他之前的傲氣去哪裡了。
桑元疑惑道:“姚哥沒嫁人，嫁人的冠以夫姓叫哪家的夫郎，不叫哥叫什麼，我都叫你哥了，咱們就是一家人對不對。”
姚雙傻乎乎被桑元思想帶偏:“是一家人。”
他道:“都是一家人，那還拘什麼禮。姚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手上擦破皮都沒注意到。”
姚雙這才注意到，因為太緊張，手磕到井水石頭邊沿，在看見傷口痛意襲來。
他回頭在屋子裡，關正卿的藥箱裡翻來覆去，總算找到了一罐金瘡藥。
“姚哥，給你，上上藥啊。”
姚雙順從接過，卻在不經意間碰到桑元手指時縮了一下。
桑元在這，姚雙不自在，拿上藥不肯塗，站在原地仿佛哪裡有釘子将他定住了。
等桑元走後，他才望着桑元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昨日隻是實驗第一天，今天的生意估計會比昨日少很多，桑元準備直接在門口支個攤，攤薄餅卷泡菜肉醬，而果醬，成品竹筒的賣不出去，他能賣小甜水喝啊，一碗一文錢，半個時辰内，無限續杯喝。
前幾日去縣城，孔卻從楊屠戶那裡割了五斤的肉，正好能用上，至于泡菜，在桑元的努力下，終于将孔卻之前腌的酸溜溜吃完了，他沒讓阿爹再朝缸裡丢菜，就等着今日自己上手淹。
小攤是用直接将家中一張空餘的桌子擡出去，許久不用積了一層薄灰，桑元将它擦幹淨等着晾幹。
進了門準備去後院拔點大白菜做腌菜絲。
姚雙見他忙起來了，上前問道:“元哥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桑元手裡還抱着兩個白菜，笑道:“姚哥，你還真是我的救星，我真要找你呢。”
桑元說道:“姚哥，幫我熬一大鍋開水，我要做果醬水。”
姚雙隻聽吩咐:“行，姚哥也是今早不好意思，其實你阿爹昨日留我，是想讓我幫你做工。”
桑元明了阿爹打的主意，他正要說需不需要雇人，就來了這麼一個人幫忙:“知道了，太感謝姚哥了，我正愁忙不過來。”
姚雙不懂燒個水有什麼感謝的，看着桑元明晃晃的微笑，隻覺得眼睛被閃了好幾下。
泡菜最好用土陶罐。
這簡單，家裡到處都是，找來白酒消毒，将洗幹淨白菜絲，蘿蔔丁，蒜，生姜和辣椒放進去，放入沒過菜是适量涼白開和鹽巴。
鹽必須放的剛剛好，多了會苦，少了又沒味，放一勺之前腌菜的酸水，最上面撒一把花椒八角，冰糖，用石頭壓會菜，封上口，在碗邊澆一圈水，讓它先泡着。
泡菜先腌着，桑元還要着手準備肉醬，姚雙盯梢着一大鍋開水也燒好了，桑元舀出碗裡的開水，放進幹淨的木桶裡，扣上蓋放在角落，接下來就等着做肉醬。
肉醬最好選用豬五花，有肥肉也有瘦肉，更香。孔卻拿肉時，楊屠戶還送了一個闆油，專門煉油用，将肉切成小碎塊，這過程極其耗費手勁，桑元切一半就累了，姚雙上來接着切。
他切肉，桑元也不閑着，剝好大蔥洗幹淨，和豬肉碎一起剁了。
鍋裡剛還盛着熱水，這會還是熱的。
也不必耽擱，直接将那塊肥肉放進去煉油，等一鍋油已經冒着熱氣，取出多餘的豬油放進幹淨的碗裡，在鍋中加入鹽和糖，攪勻後直接放入肉沫，滴适量的醬油增加賣相，煮到濃稠将火候調小，時不時攪一攪鍋，等調料充分融合到肉裡，這道肉醬做好了。
姚雙不受控制聞到香味，咽了口口水，咕嘟聲不大，桑元耳朵動了動，動作尋常，将早上的蒸馍取出來兩個，在碗裡舀上一勺肉醬:“姚哥，你先嘗嘗，這肉醬好不好吃。”
“那泡菜還沒好呢，還要過上一會兒。”
說罷，給自己也拿上蒸馍啃，沾點肉醬，鹹香味和肉沫蔥醬的香氣在嘴巴裡來回蕩漾，特别下飯。
姚雙也餓了，啃完兩個蒸馍，連肉醬都吃個幹淨:“就是普通的農家菜，怎麼這麼好吃。”
桑元嘴裡還有一口飯，捂着嘴道:“當然是火候，時間，還有适當的調料都不可缺。”
他問:“姚哥還吃不吃。”
姚雙這會已經飽了，搖搖頭拒絕:“那泡菜好了嗎？”
他還記得元哥兒說，泡菜要等上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