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我已經教過你了，把握好火候就行，等這鍋熟了，再蒸下一鍋。我先将這些蒸好搬出去曬起來。”

秦姝交代完就抱着蒸米出去了。

經過剛剛的插曲之後，今天倒還挺順利的。

鄭多财也充分掌握了蒸米的訣竅，蒸了一鍋又一鍋。

而釀酒坊的院子裡，很快就曬滿了剛蒸好的大米。

一直忙到傍晚，還是秦母親自來催，秦姝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你這丫頭，一開始釀酒就忘記時辰，從前一個人也就算了，現在還連累小鄭和你一起挨餓！”

回去的路上，秦母說個不停。

而秦姝早已習慣了，依舊是左耳進右耳出，期間還不忘朝鄭多财擠眉弄眼。

鄭多财看了看秦姝，又看了看秦母，都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便隻能默默低下頭，壓住嘴角的笑意。

一連這樣幹了好幾天，總算是将秦姝準備的那些米都給蒸完了。

蒸好的大米晾了一整個院子，多多竟是通人性一般，鄭多财和秦姝甚至沒有刻意交代，那小子竟然也知道繞開那些曬米的架子，甚至有時還會幫秦姝驅趕來撿食的麻雀之類的小鳥。

隻是晾曬的功夫還要好幾天。

秦姝便趁着晾曬的工夫又将那些個酒缸清洗檢查了一遍。

總算是短暫的可以閑下來了，鄭多财這幾天雖然都在埋頭苦幹，一句怨言也沒有，但也着實被這釀酒工序的繁瑣勞累所驚到了。

“這些活……以前都是你一個人做嗎？”

鄭多财見秦姝坐在房門前的石階上，也跟着坐了下來。

秦姝聞言，笑笑：“從前這些活都是我爹做的，我都是站在邊上看的。後來我瞧我爹年紀大了，纏着他把這酒坊交給我負責了。去年我爹才松了口，所以認真說起來，這些活也不算是我一個人做的。”

“更何況，我比我爹聰明多了，這不找了你這個苦力嗎？”

秦姝說這句的時候，轉頭朝鄭多财開着玩笑。

秦姝明媚的笑容猝不及防地撞進鄭多财的眼中，尤其那雙帶笑的眼睛，仿佛鄭多财半夜常在屋頂看到的星星。

一閃一閃的，叫人分神。

見鄭多财不說話，秦姝繼續道：“我說得也沒錯嘛，我小的時候，我爹一個人經營這酒坊，大事小情都親力親為，還不許我娘和我插手幫忙。要不是我自己非要學釀酒，他估計都不願意教我呢！”

說着說着，秦姝的思緒就放空了，仿佛回到了過去的某個節點：“而且，我爹這人可小氣了，不僅不願意教我釀酒，還不肯招工。我和我娘有時候勸他，找幾個人幫幫忙，花點銀子，他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可他死活不同意，非說自己就行，沒必要花那個冤枉錢……”

“你别看他平時樂呵呵的，啥事沒有，其實半夜經常渾身疼得睡不着覺。我娘問他，你大半夜不睡覺想幹什麼？他就說他睡不着，想看月亮……我娘聽了都不想理他，但是好幾次都看到他一個人在沒人的時候，疼得龇牙咧嘴……”

聽到秦姝緩緩道來的叙述，鄭多财腦中自動補全了秦父半夜睡不着覺，一邊疼得龇牙咧嘴，一邊看月亮的情形。

見秦姝眉間萦繞着淡淡的愁緒，鄭多财溫聲安慰道：“伯父或許隻是不想你和伯母擔心。”

“我知道啊！”秦姝的聲音輕快，語氣卻帶着幾分哽咽，“我和我娘都知道，所以我們都裝不知道。有時候還偷偷陪他一起看月亮，你别說，其實有的時候，月亮确實挺好看的……”

看着秦姝故作輕松的模樣，鄭多财也跟着安靜了下來，隻靜靜地陪在秦姝身側。

“可惜現在是白天。”

半晌，鄭多财突然開口道。

秦姝一愣，回頭看了一眼鄭多财，見對方眉宇淡淡，似乎也藏了些心事，遂問道：“那你呢。你從前和你師傅是怎麼相處的？”

聞言，鄭多财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其實比起月亮，我更喜歡看星星。”

“星星？”

聽到對方的話，秦姝臉上閃過一些疑惑。

鄭多财看了秦姝一眼，緩緩解釋道：“因為我師傅說，如果前一天晚上有很多星星的話，第二天就會是晴天。後來我發現我師傅沒騙我，前一晚的星星越多越亮的話，第二天的天氣果然會更好，所以我更喜歡看星星，也更期待看到星星。”

“不過剛剛聽了你的故事，我覺得，偶爾期待一下月亮也不錯。”

說完最後一句，鄭多财朝秦姝露出了一個标準的笑容。

“那我現在也開始期待星星了。”

秦姝小聲咕哝一聲。

然而這一聲雖小，卻也如星星沒能逃過鄭多财眼睛一樣，沒能逃過鄭多财的耳朵。

二人默契地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享受這忙裡偷閑的時光。

帶着秋意的微風拂過二人的臉頰，帶來無與倫比的甯靜。

還有鼻尖那若有若無的香氣，無端地叫人心安。

就連多多，也似乎受這種安靜氛圍的影響，在秦姝腳邊舒舒服服地打起了呼噜。

時間緩緩流逝，兩人一貓，整整齊齊地坐在院中，都在默默享受着這片刻的秋日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