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尋一時語塞,斟詞酌句半晌:“大奶奶本是來庵裡給大爺消災祈福的,如今這才過一日就回去,怕是夫人那邊……”
魏麟掀開被子把崔雲歸以一個扭曲的姿勢摟入懷中給她擦着後背的冷汗,不以為意道:“大奶奶病如山倒,母親生性良善,并非那般胡攪蠻纏之人。”
“……”春尋時刻關注着崔雲歸的動向,看見崔雲歸被魏麟以一個極其别扭的姿勢摟在懷裡還沒蓋被子,她裝作不經意間拿過帕子把崔雲歸扶着重新躺好,心裡隻替崔雲歸憂心。
也不知道姑娘這嫁的是什麼人!
大爺看似是疼惜姑娘,但隻是看似而已,就好似方才,看着是給姑娘擦汗,但絲毫不顧姑娘高熱畏寒,直接掀開被子把人摟在懷裡,姑娘的手被折在後面都沒發現,他還眼瞎,全然看不清親娘的為人,她春尋雖沒讀過什麼書,但跟在崔雲歸身邊久了也識得幾個字,她怎麼看怎麼覺得生性良善這幾個字是跟魏母沾不上一點邊的。
春尋到底是個丫鬟,隻能聽話的去收拾東西。
半旬後,隆冬,北風凜冽,檐角挂着的冰棱在晨間的陽光裡閃爍着七彩的光芒,安陽城中的官道上一行人從高門朱牆的皇宮裡出來,浩浩蕩蕩的往三朝元老顧元帥的府邸走去,這樣大的陣仗引得行人紛紛注目而視。
元帥府人口簡單,隻顧元帥、元帥夫人和元帥千金顧觀竹三人而已,所以顧元帥雖然功可封侯但還是住在安陽城裡一處小院落裡,正因為人口簡單,府邸小巧,才使得元帥府的夫人小姐得以辰時才起。
但今日似有不同,卯時初,府裡的小丫鬟就端着溫水、鹹茶推開了元帥千金的閨門,顧觀竹睡眼惺忪,迷糊之間看到丫鬟拿着一件蹙金芍藥彩蝶細裙,她一下就睜開了眼睛,拒絕讓這套衣裙套在自己身上。
“怎麼穿這個?昨日用早膳的時候和爹爹說好今日同他去軍營跑馬,把母親年前給我做的那套紅色騎服拿過來。”
紅纓為難的拎着衣裙,昨日用早膳的時候她也聽到了元帥今日要帶姑娘去跑馬,但今日的衣裙是夫人一早挑的并特意叮囑了她要讓姑娘穿上的,顧觀竹見她不動,催促道:
“去換呀!”
“姑娘……”紅櫻正要開口解釋,元帥夫人便帶着兩個丫鬟走了進來
“竹兒那。”
“母親。”元帥夫人從紅櫻手裡取過那條自己親手條的蹙金芍藥彩蝶細裙朝顧觀竹身上比劃着,看着俏生生的女兒,話還未至眼已先紅,她忙背過身去,遞給紅櫻讓紅櫻伺候顧觀竹穿上。
“母親。”
“诶。”
元帥夫人忙擦掉眼底的淚,轉過身來的時候眼眶還通紅,唯恐女兒擔心,她硬擠出一個笑來,卻不知這笑比哭還難看。
“竹兒,梳洗之後過來前廳,我和爹爹有事同你說。”
話畢,元帥夫人便離開了顧觀竹的居室,顧觀竹察覺不對,她隐約感覺家裡出了什麼變故。因為心裡記挂着事,顧觀竹也就遺忘了要去跑馬的事,身體無意識配合着紅櫻穿衣,腦中意識卻活絡。
回顧這段時日,大事也就是廢帝祁連兵敗安陽,幽王祁骁稱新帝,難道是新帝疑慮爹爹有不臣之心?
想到這個可能的顧觀竹在穿戴齊全後帶着紅櫻趕去前廳,一路上她還在想着若真是如此便直接勸爹爹乞骸骨,他們一家人回晉原老家去。
“爹爹。”她前腳剛踏進前廳,後腳府裡的小厮就引着一群太監進來了,顧觀竹認識為首的那個,是新帝旁的貼身内侍。
“朕仰承嘉運,嗣守鴻基……”
顧觀竹被父母雙親拉着一起跪在賀盛年面前聽聖谕,前面一堆褒獎贊許顧元帥戰功之詞,後面話一轉,開始說“顧家有女,門襲軒冕,柔順表質,幽閑成性。”
顧觀竹越聽越不對勁,直至聽到了那句“可立為皇貴妃!”
她精神一怔,想擡頭看那張明黃色的聖旨,又顧忌禮儀,便隻能側目望向父親,顧元帥未看女兒,他俯首拜下:
“臣謝主隆恩。”
元帥夫人乜了女兒一眼,示意她去接下聖旨,顧觀竹猶自未緩過神來,渾渾噩噩的把聖旨接下。
耳邊是内監恭維祝賀的話,眼前是父母打點賞賜的身影,顧觀竹垂下眼,裙上蹙金芍藥的花樣恍的人眼睛疼。
芍藥承春寵。
衣裙上繡的偏偏就是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