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鐵青的臉上陰翳褪去。她心裡笑着,這人真是怪好哄的。
站起身:“我這就同阿爺說說,大不了死皮賴臉些。咱們明日睡醒便出發。”
……
次日辰時,兩人如約上路。
宋衍背着竹筐,裡頭不僅有雞蛋和紅棗,還有這一季剛曬成的醬油。看來姜槐對這次的上門相當重視。
一路上,她一直在思索昨日撞出來的劇透線索。就倆字—拒婚。
起初是高興的,看來她與這位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命裡無緣。可細想來,她身處古代封建背景下,要想拒婚就務必獲得姜老爺子同意,可見拒婚這事實踐起來并不容易。
賀家村與白澱村相隔不遠。過一條河再爬個坡,走到視野開闊處,第一眼看見的村莊便是。
更顯眼的,村裡唯一的紅磚房就是賀蓮生家。
來之前她向嶽氏打探過。
蓮生這幾年在皇城腳下生意做得不錯。之所以回來,也是因為賺夠了特意返鄉伺候爹娘的。雖不知現下模樣生得如何,但在他人眼裡,财力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沒得挑。
不過當初,一家人從集市回來那會兒,甚至沒想着給她帶口吃食。眼下明明二房那位都尚未婚配,怎的這種婚姻大事就偏偏想到她了呢。
越想心裡越覺得不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古今通用,要她拒婚的劇情也不會毫無根據。
此人必定有古怪。
到了蓮生家門口,宋衍把手裡的東西卸下:“好了,就送到這兒了。我不便與你一同進去。若你有事,便高聲喊我,我立馬就來。”
先前一直以為這人是因為吃醋才臉色不佳,原來竟隻是擔心她在路上的安危。
這種男人要放在原世界,那可是要被千萬女子搶破頭的。她也真是幸運,雖然莫名其妙地穿書,卻撿了這麼大個便宜。
她低聲答了句“好”,随後背起籮筐走進院内。
蓮生的母親申屠氏正在院裡灑水。見有人來,先是客套了句:“敢問你是?”
姜姀放下背簍,讓她先瞧見裡頭帶的那些:“伯母安好,我是……”
話沒說完,被申屠氏打斷了:“喲,你是姜家的幺女姜姀吧。昨日才方同你阿爺說起,怎的,這就上趕着來了啊。”
她雖心有不悅卻未喜形于色,出于對長輩的尊重,還是應道:“是我。”
又指了指背簍:“這是阿爺囑咐我帶來的,裡頭有雞蛋、紅棗……”
話音又被掐斷,花開二度。
“不用,都不用。這些東西我們家一概不缺。不像你們一家貧農樣樣缺得緊,就都拿回去吧。”
接連被打斷,饒是姜姀這般口齒伶俐的,都不知該怎麼把話頭續下去了。
“那既如此,我便把東西帶走了。日後若兩家再議親事,還望伯母替我向阿爺解釋,是你們先開口不要的,不關我的事。”
她扭頭就走。
申屠氏似是沒料到她是個硬骨頭,從背後喊住她:“你等等。怎麼跟長輩說話的,姜家的女兒就這德行,對待未來婆母不知半點禮數。早知如此,倒不如昨日你阿爺來時,我便替蓮生做一回主,否了這門親事。”
“可分明在此之前,伯母就先對我的家世不滿,處處貶低挖苦。我不過順着伯母的話頭說下去,您反倒打一耙指責我的不是。我這還未過門呢,您就這般頤指氣使,若是日後成了婚,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早知您這般難相處,我就不來今日這趟了。”
她字字鞭辟入裡,激得申屠氏一愣一愣的。
“好你個小妮子,還沒過門就這麼牙尖嘴利地頂撞婆母。既然你這麼說,我便替當家的為蓮生做一回主。你隻管滾回去,你我兩家的婚事,日後也不必再議。”
争執間,屋内傳來人聲:“娘,怎麼回事。您又和人吵架了?”
話音耳熟,她卻不記得在哪兒聽過。待看見那人标志性的武生臉,内心不禁驚歎冤家路窄。
二人目光交彙的刹那,蓮生同樣一臉震驚。
“是你。”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隻不過一人語氣驚喜,另一人卻略顯喪氣。姜姀便是那後者。
他竟是昨日來攪局的冤大頭。
“你是姜姀?”他一如昨日那般目光灼灼把她打量了一通,“想不到你我二人竟有如此緣分。”
申屠氏拽過他的胳膊,耷拉着臉:“瞧你沒出息的樣。方才你可都聽見了。你這未婚妻子膽敢與我叫闆,你可得為我做主。”
蓮生瞄了眼申屠氏,又看向姜姀,話剛出口卻被打斷。
“你出來前,你母親已經替你做主駁了這樁親事。如今我已不是你的未婚妻子,我和尋常農婦争執,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