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黎珠再睜眼時,對着不熟悉的床帳發懵,他坐起身來,頭有些暈暈乎乎,回想片刻才知他又宿醉了。
之前和楊紹去酒樓時就很喜歡那桃花釀,改不掉貪杯的毛病。
他宿醉之後會不記得發生過的事,不過楊紹說他酒品挺好,經常就是直接睡過去。
烏黎珠身上衣物齊全,外衣都不曾褪下,他環顧四周,不見謝淵澤的身影,去樓下問店小二,打聽到昨夜确實靠在人家身上睡得不省人事。
他捂了捂臉,心想下次再見到,一定要好好道謝。
烏黎珠回了宗門。
如他所料,沒人知道他昨晚未回。
葉霁明昨日接了個除妖的任務下山去了,無人來尋他。
烏黎珠給自己煮壺醒酒湯,澆完藥草後坐在美人榻上看着院子發呆。
他無事可做,又不想修煉。
烏黎珠放空了一會,從榻上起身,院裡前天移栽的藥草長勢一般,應當是土裡的靈氣不夠,他得去其他地方移植一點靈土。
他拿上鏟土的東西,循着記憶的方向去往靈木茂盛的地方。
靈木枝幹粗壯,花瓣紛紛飄落,落在地上成了細細碎碎的毯,踩在上面有清脆的微響聲。
烏黎珠找好地方,用法術拂開那些花瓣,空出來一塊地方,用他的小鏟子開始鏟土。
他一個法術就能辦到,但烏黎珠享受這種親自動手的快感。
他挖了好一會兒,手有些累了,施個術法将這些全都裝進桶裡,塞進靈囊打道回府。
一陣腳步聲響起。
烏黎珠警惕地站起身,他迅速施法爬上樹,藏匿自己的身形。
做這個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他反應過來後有點尴尬,想跳下去。
他看見來者二人,眼睛瞪大。
身姿挺拔的少年身旁跟着個從頭到腳被黑袍包裹的人。
那是薛靈塵和他夢裡的魔修!
烏黎珠眼睜睜看着二人來到僻靜的靈木樹區談話,他們周圍還施加了隔絕術法,可見謹慎程度。
樹上的烏黎珠屏住呼吸,心想這下更不能下去了,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在這裡!
奇怪,夢裡的他應當是在曆練的路上發現魔修與薛靈塵接觸,當時烏黎珠與薛靈塵睡一間客棧,起夜時發現小師弟不在,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外出去找人。
客棧地處偏僻,三更半夜無人,同行的弟子們從烏黎珠那得知消息睡意全無,都在找薛靈塵,夜裡寒風陣陣,随便披了件外衣的烏黎珠凍得咳嗽,他提着一盞燈邊走邊叫着小師弟的名字。
倏然,烏黎珠看見了遠方的兩個人。
一個黑袍披身的男人拉着另一個男人的手,低聲說些什麼,周圍施了法術,烏黎珠聽得并不真切。
小師弟甩開那人的手,眼神朝烏黎珠這邊過來,那雙幽深的眼睛在黑夜裡極亮,泛着幽深的冷與殺意。
烏黎珠看見他們這樣拉拉扯扯,薛靈塵臉色又黑似要殺人,瞬間腦補了一場情感糾葛的大戲。
師弟有難,師兄怎能不幫!
他疾步走過去,拉住小師弟的手,幫他解圍,“你怎麼這麼晚出來了?大家都很擔心你。”
烏黎珠推着薛靈塵,“走吧走吧,回去了。”
他轉頭看向那位被師弟甩開的兄台,那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眼神如刀般,烏黎珠硬着頭皮道:“……我帶我小師弟先走了,你随意。”
回去的路上,薛靈塵忽然問他,“你看見了什麼?”
他的語氣很冷硬。
烏黎珠連忙搖頭,“我發誓我沒有聽見你們的話。”他覺得這句話太幹巴,還安慰他道,“男人麼,過去就過去了,斷了也好。”
薛靈塵腳步一頓,“……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更冷。
烏黎珠撓撓臉,“就……我不會說的,我辦事你放心。”
薛靈塵冷笑,“我和他沒有關系。”
烏黎珠點頭,“嗯嗯,沒關系。”那就是單方面的追求者。
回憶完後,他又轉眼看向面前這一幕,屏住呼吸,還給自己施了個藏匿訣。
很可惜,他這個築基修為的藏匿訣在底下二人跟前并沒有用。
魔修與薛靈塵說了兩句話,就将目光直直落在樹上的烏黎珠身上,相隔層層枝葉,烏黎珠感覺他透過微小的縫隙捕捉到了他,二人視線相對。
強大的靈力襲來,烏黎珠險險躲開,臉頰側邊被氣刃刮出一條血迹,他摔在了樹下的層層花瓣裡。
身體倒是不疼,臉側的傷口滲出血珠,泛着微微的麻。
薛靈塵垂眼看向跌在自己腳邊的人。
青年身形狼狽,任由花瓣灑落在他身上,發帶偏移,幾縷發絲落在肩側,漂亮的臉頰多了一道痕迹,滲出的血和他的唇瓣一樣嫣紅,眣麗妖孽。
他似乎很怕疼,眼裡有了些霧氣,也可能是那雙眼睛天生含着些許水汽。
薛靈塵垂眸:“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話很輕,又偏冷,不似那晚明晃晃的惡意,卻有曼及脊背的寒冷。
烏黎珠尴尬一瞬,如實回答,“我來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