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稚青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她不信星座血型能看出性格,也不信面相掌紋能預知自己的後半未來。
雖然現在她确實站在天橋底下,四處尋找一位可以幫忙解答唯心主義問題的東方心理疏導從業者。
大學城附近從來不缺人流量,但相應的,城管過來的次數也明顯高于其他區域。
可由于客戶群體集中,大部分擺攤的商家甯可被抓住罰款,也不願意放棄這塊肥肉。
王阿婆也正是在此時一眼相中蘭稚青的。
她年輕時做過服裝生意,也開過理發店和棋牌室,自認為在察言觀色上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退休之後也不肯閑着,看了幾個八字紫微的小視頻就敢出來擺攤算命。
反正人活在世上,左不過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财富家庭桃花運。
她經過衆多實踐,早就總結出了一套豐富的理論。
如果碰到滿臉愁緒的年輕人,那就要歎一口氣,說你很聰明,但慧極必傷,心思太多反而傷身,要和身邊的小人保持距離,大造化還在後面。
如果碰到了滿面紅光的中年人,那就先恭喜對方最近心想事成,而後再感慨,雖然你前半生平平無奇,但是現在開始行了大運,但一定要小心身邊的小人。
每次王阿婆這麼一說,對方多半會沉思片刻,而後恍然大悟,連連稱贊她是神算子。
畢竟這個世上這麼多人,誰能保證自己身邊沒有幾個自己看不順眼的“小人”。
不過這些都隻是小兒科,對于王阿婆來說,那些路過的女大學生們才是她真正的大客戶。
比如她面前的蘭稚青,王阿婆仔細打量着她的穿着打扮。
娃娃臉,戴眼鏡,低馬尾,連帽衛衣帆布包,手機的手機殼是會吱哇亂叫的白色倉鼠。
明顯就是個典型的好脾氣冤大頭。
“小姑娘,你過來一下呗。”
王阿婆笑容滿面地朝蘭稚青招了招手。
蘭稚青愣了一下,半晌才後知後覺對方是在喊自己,她有些猶豫地走了過去,問道:“有事嗎?”
“你坐下,我幫你算算怎麼樣?我算命是不要錢的。”
王阿婆故作高深地打量了她一眼,歎氣道:“我看你别的倒是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這個桃花……唉,有點愁人。”
蘭稚青聞言微微一頓,她緊張地抿了抿唇,試探問道:“這都能看出來?”
“那當然,我可是專門看這個的,你坐下,我給你好好說說。”
王阿婆見她上鈎立馬喜笑顔開。
一般來說會跑到這裡算命的女大學生,十個裡面有八個是算感情。
她這話不能說是一撈一個準,但也基本不會翻車。
蘭稚青神色雖然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半信半疑地坐在了對面。
就像所有算命要走标準化的流程一樣,王阿婆先問了她的生辰八字,而後頗為深沉地皺緊了眉頭。
“流年帶紅鸾,其實你的桃花最近已經出現了,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王阿婆扒拉了自己帶過來的書,問道:“他的身高應該不算太矮。”
算桃花第一招——模糊的身高,不算太矮,隻要一米六以上都能叫“不算太矮”。
蘭稚青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嗯,他确實不矮,身高大概将近一米九。”
是她讨厭的身高,越大隻越難搞,殺人容易抛屍難,長得高還得多挖土。
“那确實還挺高的,是本地人嗎?”
“大概是吧。”
“挺好的,你們是一個學校的同學?”
“不是。”
蘭稚青不打算再透露更多信息,開口道:“你還是說一說你能知道的吧。”
王阿婆見她不上鈎,她了然地點了點頭,又說道:“他長得其實也還不錯。”
算桃花第二招——模糊的外貌,情人眼裡出西施,隻要戀愛腦上頭了,滿臉青春痘也能歸為潛力股。
蘭稚青思索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如果以正常的大衆審美來說,确實是這樣。”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那張臉,她也不會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掉進陷阱。
王阿婆挑了挑眉,再度問道:“他的家庭應該也還挺好吧,我的意思是——他的命很好,從小到大過得都比較順風順水。”
算桃花第三招——下一個含糊的定義,本地人,一米九,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妥妥就是高富帥,這要是不順風順水才怪。
蘭稚青聞言沒有肯定,當然她也沒有反駁,畢竟對方的運氣确實好得離譜。
“姑娘,你别怪我說話不好聽,是我們兩個人有緣,我才和你實話實說。”
王阿婆歎了口氣,“他确實是你的正緣不假,可是你們兩個之間問題太大了,别的我暫且不說,他身邊的桃花實在是太多,你想想,對方面對的那是一片海,你這裡隻有一個小水窪。”
蘭稚青一臉漠然,仿佛絲毫不會為此擔心。
王阿婆愣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如果你們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你要知道,有時候你的正緣是他,可他的正緣卻不是你,你流年逢煞,紅鸾星被壓得死死的,這是大兇。”
蘭稚青依舊不為所動,她像是一個在旁邊旁觀的路人,對王阿婆所說的一切都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