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陣無殺隻防，他放出靈力窺探，立時被彈回。他咽下喉頭血腥，擡頭看向站在大陣邊上的鳳行舟。

白衣仙在花海中，姹紫嫣紅在月色下交錯染上她的衣擺。

花海漾出微波，無數靈氣聚成的光點散開來将她籠罩其中，如夢如幻。

此時，她墨發高紮，白衣勝雪，隻一個背影，便勝過無數。

她将手虛放在陣上：“月道友，你若不進我們便在此道别罷。你說你從西南獸王宗來，待我歸宗門，定來拜會。”

鳳行舟手掌落在陣上毫無阻礙穿透大陣，她試探着慢慢走進陣中。

竟如此順利？

鳳行舟訝然，這等大陣，竟能讓人随意出入嗎？她往後看一眼，月修遠站在陣前看她，他身前橫一道紅芒，大陣竟止住他的腳步。

踏進陣中再無月光，僅有的亮色是遠處乍現的赤色光影。她獨行陣中，再回首已望不見陣外花海。

周遭太過寂靜，隻餘她踏在地上輕淺的腳步聲。燃不起靈息，鳳行舟隻能眯着眼辨路。她尋一處盤坐，周遭靈氣洶湧，奈何還是吸納不了。

天邊亮起一線金光時，鳳行舟睜眼。她眼底隐隐滑過青芒。

她昨夜在玄蛟頭頂感應風中靈氣又有頓悟，雖不能吸納進丹田，但天風之體傷口愈合後自行聚靈，在她身周分布出星星點點的亮光。

天将亮，能看清許多，陣中景象盡收眼底。

陣中與陣外并無兩樣，隻是草木更茂密些。她行過一路，其間偶有小獸出沒，極快從她眼前掠過。又是日餘，還是未見高階靈獸。

怪哉，按理說，若是此處有寶物，不該無獸看守。

鳳行舟不信邪又往裡面走出一段，一條路過來得見山洞，那赤光便是自裡面透出。

洞中依稀可見石壁上刻符咒。符咒已被風霜磨去，看不清楚。

她走過後，符咒隐有微弱血色流轉，悄然漂浮在空中，片刻又歸于沉寂。

赤光又近又遠，山洞的路長得不像話。

她想起從前還在下界時，她也是這般被困在洞府找不到出路，師兄帶着半身傷出現在她面前時擔心極了。可惜這一切，許是她太過看重。

往事如煙，散便散了，仙界再無鳳行舟。

她終于看到透出赤光的地方——是一道石門。

石門上刻雙龍吐息，赤光便是從兩條石雕龍龍身透出。她的手甫一放上去，石門便緩緩打開。驚異間，她看到那尊石像。

石像巨大，屹立在山洞中，這山洞裡竟還别有洞天。石像為燭龍模樣，五爪踏焰，呈騰飛之勢，龍頭昂揚，口銜不滅燭火。

鳳行舟站在地面，隻能仰首看它，明滅的赤色光影裡，她似看到燭龍垂目，自亘古而來，誘她上前。

她受蠱惑一般靠近石像，擡手觸在它低垂的龍尾時才見地上繁複紋路。她指尖點在雕刻出粗糙刻痕的尾端慢慢上移，滑過它冰冷的鱗片，停留在它的背鬃。

也不知它在此處屹立多久，伴着頂上落下的天光，長出一片潮濕青苔。

它口中燭火，似是附有仙法，以保長明。鳳行舟攀住鱗片，蕩到它後爪，摸上雕刻得凸出的利爪。

上界之中，純血龍族少見，漂亮的更少見。

“這不還是石像嗎？若真是活的就好了，活的還能瞧瞧好不好看，若是好看，締結靈契也未嘗不可。”龍行雲、吐息，漂亮又強悍，她在上界唯一見過的龍，是樓長淵的魔體。

他的魔體……

鳳行舟怪異地看了石像一眼，低語道：“樓長淵魔體是燭龍，你也是燭龍。可你瞧着，沒他好看。他可無趣了，跟我打了千年都未分勝負，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打了這麼久，也隻在前幾日見過一次本體。從前他都舍不得化本體給我看上一眼。啧，小氣。”

她的手無意滑過龍腹，觸到它流暢的腹部，又幾下翻上龍背坐着。

石像巋然不動，鳳行舟得寸進尺，順着它脊背攀爬上龍頭，仰面躺在它寬大頭頂。白衣在黑色石像上分外顯眼，她躺着淺眠。

突感底下微晃，她睜眼，石像依舊在原地，模樣未變。

它好似……同古籍上記載的燭龍不同，它多出一雙龍角，眼下雕刻出不知名的圖騰。

兩對龍角……這不就是樓長淵嗎？

“你是不是他吱個聲？無趣得很。”她坐起身拍拍龍頭，又攀住鱗片一層一層往下跳，衣袂翻飛着落到地面。石門打開，她最後再看了石像一眼。

緩緩合攏的石門中，石像垂首，巨大的頭顱低下來，龍瞳直直看向她……

鳳行舟心中一驚，果真是活的！

門内石像寸寸崩裂，頃刻間化作齑粉，一道魔光自石門裡遁出，朝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