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禮不情願拿着個一模一樣的,表情别扭極了。
“五天前吵的架,到今天還冷戰,真是讓人不省心。”
張子凡握緊手中的木條,明明不是這個原因,是他自己想借機遠離他們。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一擡頭便撞進葉則清的眼眸中,她眼角上揚,透出的清澈和溫和,仿佛能包容所有的污垢和黑暗。
他一頓,目光落在手裡的糖畫上,不自覺攥緊拳頭,最終還是咽下嘴裡的話。
“……行吧,那我就勉強原諒六叔吧。”
李存禮一聽不樂意了,“應該是我原諒你吧,你倒反客為主了。”
雖是在拌嘴,氣氛卻比之前好多了。
她看見張子凡剛才坐的地方旁邊放着一堆小石塊,“我說你一個人坐着幹嘛呢,原來是打水漂,那就讓你瞧瞧我的技術吧。”
她拾起一塊扁平的石頭,擺好姿勢,甩出去的石塊在水上打出三個水窩。
“怎麼樣,厲害吧?”
“厲害,不過我能打出四個。”
“我才不信呢。”
“不信我打給你看,六叔呢,别是兩個都打不出來。”
“……你看好了。”
隔天,她剛到主院,就見李存勖一副視察的模樣,在院子裡走走停停,好像在尋覓什麼似的。
“二哥,你在幹什麼?”
“阿清來了,你看看,咱們院子裡是不是缺什麼?”
她聞言環顧四周,或許是為了能讓他們施展開,練武的這個主院極大,正中是主院大門和廳堂的門,兩邊放着武器架,上面擺着各色兵器。如果不是為了練武,李存勖或許會在這搭個戲台子。
“二哥覺得這裡少了什麼?”
李存禮也走進來聽到他們對話,心裡就猜又是他心血來潮想整些花活。
李存勖選了個角落,用腳踩了踩,“這院子裡綠色太少沒有生機,你們覺得在這裡移顆樹怎麼樣?”
聽到移樹,她下意識就想到自己昨天說的話,想必是被他聽到了,果然下一句李存勖便問她:“阿清你覺得呢?”
“二哥決定便好。”
李存禮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也直接道:“什麼都好,反正都一樣。”
他想起她身上挂着的香包總是散發着桂花的香氣,便補上一句說:“我覺得桂花樹很不錯。”
“小六與我想到一處去了,那便移來一顆桂花樹吧。到時桂花香盈滿院子,咱們在樹下支個椅子,看着桂花灑落,倒是有幾分惬意。”
她眸光微動,眼眶邊多了幾分閃爍的晶瑩,仿佛平靜的湖面劃起一絲絲漣漪,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多謝二哥。”
“這有什麼好謝的,你要是真想謝我就把前天教你的心法背出來,讓我看看昨天出去玩是不是全忘了個幹淨。再說了,我不過是偶然間聽到了,倒是六弟,一張嘴便說出了答案,這才叫心有靈犀。”
李存禮也反應過來了,白了他一眼,“二哥,以後有話直說,天天跟猜謎似的誰能知道。”
李存勖朝他腦袋後面來一下,“你這小子,行了,給你們倆個東西。”
說完從懷裡拿出兩個沉甸甸的東西抛給他們。
她雙手接住,原來是塊令牌。
“通文館的大人們自然是出入無阻,可你們還小,出入要和我報備。雖說父王交代過不讓你們亂跑,可江湖兒女何必在意這麼多。有了這個令牌你們可以随時出入通文館,以後你們想去哪自己去就行,不用和我說。”
她自是知道這塊令牌的重量,給李存禮也罷了,給了她相當于給了她十足的信任。
“二哥……”
“千萬别再說謝字了。”還沒等她說出口,李存勖一個手勢打斷她,“我就是懶得帶你們出去,再說得讓你們自己曆練曆練,行了,趕緊練武,要是退步了我可得罰你們。”
…………
李存勖的動作極快,親自選了顆根深葉茂的讓人移植過來。正值金秋九月,滿院飄香,樹上的桂花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簌簌落下,鋪滿一地金黃。
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來這兩個多月了。
她和李存勖李存禮站在樹下,看着飄落下來的花瓣。
從遠處看,倒像是一家三口,看上去是一副溫暖熙和的場景。
這天下學,張子凡捧着箭壺,哒哒跑過來。“姑姑六叔,今天去找九叔十叔玩投壺啊,人多才有意思。”
“你還敢去啊,九哥可别把咱們趕出去了。”
上次把他們的房頂給掀了,氣得九哥閉門謝客,見到他們就躲。她到現在還記得九哥黑着臉,想罵他們又罵不出來,氣得直跺腳的模樣。
張子凡拉着她的胳膊,“沒事沒事,過了這麼多天,九叔肯定早就不生氣了。”
她對張子凡的話持保留意見,果不其然,九叔在踏出院門,看到他們的第一眼,下意識後退一步,趕緊把院門關上。
張子凡抛下箭壺,泥鳅似的鑽進門縫,用雙手把住一扇大門,擋住他關門的腳步。
九叔簡直欲哭無淚,上次他們過來非得要試試自己新學的輕功招式。試就試吧,反正又不能上天去。結果他們在房頂上跟個猴子似的竄上竄下,張子凡一個踩空,把房頂踩出個洞來。要不是正好老十在下邊把他接住了,他都得摔出個好歹。
他算是發現了,他跟這三個人不對付啊,每次碰到一起總得出點事。他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九叔,我們這次再也不搗亂了,讓我們進去吧。”
葉則清拎起箭壺,打保票道:“放心吧,九哥,子凡被大哥好好說了一頓,二哥也囑咐過我們了,再也不會那麼胡鬧了。”
九叔将信将疑,遲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們,畢竟他們話裡的可信度實在不高。
十叔聽他們的聲音,幾步跨到九叔跟前,隻是大門被擋住了,便踮起腳,從旁邊的牆上探出個腦袋,憨憨的和他們揮手打招呼。
九叔聽到十叔嘴裡的嗷嗚嗷嗚聲,最後還是妥協了,退後一步放他們進來。
九叔無奈,瞥了眼直蹦的十叔。“跟個人來瘋似的,每次你們一來他最高興。”
“那九哥不高興?”她反問。
“高興?我看是頭疼才對吧。”九叔撇撇嘴,但身體誠實的去給他們拿各種小吃糕點。
張子凡迫不及待把壺放在院子正中央,不斷擺弄着位置,催促他們道:“快開始吧,咱們五個人,人數剛剛好。”
九叔一向是不愛玩這些的,但是拗不過他們還是參加了,玩這個總比上房揭瓦的好。
葉則清雖然玩的不多,但也可以上手,旁邊的李存禮随意轉着手裡的箭矢,神色自若,如握勝券一般,雙手捏着劍矢,輕輕一扔便落進了壺裡。張子凡還在比量着距離放置箭壺,裡面猛地紮進一隻箭,吓了他一激靈。
“六哥準頭不錯啊,看來平時沒少玩。”
“一般,熟能生巧而已。”他說的謙虛,上挑的眉毛卻顯露出他愉悅驕傲的情緒。
“誰輸誰赢,還不一定呢。”張子凡不服氣,把壺裡的箭抽出來,“還沒開始呢,這一隻不算數的。”
“不算就不算,反正最後也是我赢。”李存禮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
“别這麼自信啊,要是輸了怎麼辦?”
“輸了……”李存禮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輸。“輸了我名字倒過來念。”
“好啊,我也倒過來……”
張子凡嘴快,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他這才反應過來,恨不得打幾下自己的嘴。
“狡詐,太狡詐了。”張子凡跺腳憤憤道。
她拉住小炮仗張子凡,“好啦,好啦,咱們趕緊開始吧,到時候就能知道誰輸誰赢了。”
九叔就開頭的時候扔了兩支,便站在一旁觀戰。剩下的三人你一支我一支,互不相讓,一時間場面焦灼,不分勝負。
她剛投完一支,李存孝湊到她身邊,甩着手裡拿着的劍,嗚嗚的說着什麼。
“十哥不會嗎?”
李存孝搖頭。
她教他捏住箭身,幫他擺好姿勢,“這樣,你看那個壺,把握好力度扔進去就好了,不用太大的力氣。”
李存孝點點頭,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膛。
隻是在扔出去的那一瞬,她頓感不妙。
“等等……”
但是還沒說完呢,帶着他十足力氣的箭便飛了出去,一隻小小的箭仿佛帶了雷霆之勢,插入箭壺的那一刻——
啪嗒一聲,壺碎了。
投壺的比賽以一種戲劇的結果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