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再也不跟她比試了,明明之前那麼活躍。
早上蹲完馬步,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她終于把這幾天神出鬼沒的李存禮逮住。
“六哥啊~”
她曲折的尾音讓他打了個哆嗦,他抱着自己的劍後退一步。
“怎麼了。”
她抱臂啧啧兩聲,表情看上去欠揍極了,“這都多少天了,你的劍術還沒有練好啊。六哥,你是不是不行啊,敢不敢和我比劃比劃?”
“誰不……”李存禮差點沒忍住,當即想拔出劍和她比劃兩局,但還是忍住了,更用力抱住自己的劍了,使勁往後退幾步。
“現在不行,我要再練幾天。”
她覺得現在的場景似曾相識,跟自己曾經在街道上見過的景象高度相似,便小聲嘟囔着:“我又不是強搶民女的惡霸,瞧你這樣……”
“你們倆在那說什麼呢,練劍了。阿清,你先來。”
原本早上蹲馬步結束後,便是他們兩個的對練,之後李存勖會根據個人的情況進行單獨訓練。
自從前幾天那事後,李存勖就把他們的對練暫時取消了,加強了對他們的個人訓練。
不過這種高強度的練習倒是讓她受益良多,李存禮更是短短一月,便能靈活使用軟劍。
然後才自信滿滿地找她比試。
時間匆匆而過,從指縫中流逝,寒來暑往,四季輪回,轉眼間她已經到通文館一年多了。
又是一年深秋,院裡的桂花樹飄香四溢。她站在桂花樹下,擡頭看着飄飄簌簌的桂花,享受着惬意的休息時光。
前幾天李克用出關,熱鬧了好幾天,除此之外生活還是和往常一樣平淡。
然而這惬意很快就被打破了,下人來報李克用讓她和李存禮過去,說是要檢查功課。
啧,每十天才有一天假,卻還要被揪去考試,而且在李克用面前說話都得多長幾個心眼,身累心更累,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她耷拉着臉跟在李存勖後面,直到李存勖答應明天給他們再放半天假才恢複過來。
李存勖拍拍她的頭,囑咐說:“阿清,就當是平時練習,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緊張。”
她一愣,這個意思是告訴自己不用藏拙,在李克用面前發揮平時的實力就好?
她擡眸隻見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朝她微微點頭。
“是,我知道了。”
等到了李克用那,李嗣源和張子凡都在庭院等候着,想必是想把他們聚在一起集中考核。
張子凡站得筆直,見他們來了,偷偷把手背在後面搖晃,朝他們打招呼。
沒過一會,李克用從屋裡出來,慈祥地向他們招手,把他們招到身邊看了一會,笑着點點頭。
“清兒,小六,這一年長高不少啊,想必功夫也精進了。”
“多謝師父關心,清兒要學的還有很多。”
李克用又問了些他們生活和日常上的瑣事,便讓他們三人一起比試,看誰最後勝出。
三人對視一眼,瞬間就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張子凡:為什麼挑這一天比賽,心累。
葉則清:沒辦法,誰讓他是老大。
李存禮:面上過得去就好了。
三人迅速達成一緻,充分發揮自己平時的摸魚潛質。既讓李克用看到自己的真實實力,也不會讓彼此輸的太快。
李克用臉上挂着滿意的笑,眼神卻越來越深凝。
等比試完畢,李克用拍手鼓掌,“不錯不錯,進步飛速,看得出來,老大和老二是認真教了,真是令為父欣慰。”
“義父謬贊,兒子武功平平,也不會教人,這三個孩子中凡兒的武功最弱。倒是二弟,不僅武功卓著,教書育人的本領也極好。每天帶着他們讀書練武,教出來的個個出色。”李嗣源眯了眯眼。
但他顯然低估了李存勖的不要臉程度,他坦然接受了他的贊美,甚至還意猶不足,想讓他接着誇。
“大哥說的對,這兩個孩子天資好又肯吃苦,再加上我的教導,自然如虎添翼。”
李嗣源在心裡啐了一口,臉皮真厚。
李克用對兩人的對話笑而不語,随後指點葉則清他們幾句,便讓他們都回去了,隻留下了李存勖一人。
李克用讓下人把輪椅推回房内,李存勖恭敬地跟在後面。
“老二,坐吧。”
李存勖依言坐下後,李克用卻閉目不語,沉默微凝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過了很久,李克用睜開眼睛。“這一年你辛苦了,張子凡暫且不說,清兒和小六武功提升了極快,來日必是棟梁之才。聽說那兩個孩子的課程排的滿滿的,十天一休息,也真是辛苦。”
“父王言重了,他們都是兒子的弟妹,自然上心些。”
“小六上心是應該的,當初把他交給你,就是想讓他成為你的助力。可是……葉則清不一樣,你忘了我當初跟你說的話了嗎?還是說,你明知故犯?”
李存勖單膝跪地,語氣恭敬,但話中毫不相讓:“父王,當初既然把她托付給我,那怎麼教自然該由兒子定奪。”
李克用手中的茶杯驟然碎裂,冷笑道:“老二,你如今是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兒子不敢,隻是覺得,父王非得從一個小孩子那下手,氣量未免太小。況且我晉國實力強勁,實在不必用這些法子。”
李克用看着自己的親兒子,唇唇善誘道:“我也不是讓你什麼都不教,她有武藝傍身自然是好,隻是她太優秀這也不是件好事。隻要她管不好燕雲,我們才有機會幫她管。”
“燕雲乃是兵家重地,若是不守,中原危矣。将來駐守在那的武将,若是個庸才,豈非對不住這天下的百姓,也對不住父王的威名。”
他不願對不住這天下大義,可李克用卻不這麼想,什麼天下大義,什麼百姓安危,隻有晉國才是最重要的。
“也罷,你教不好自然會有人教,老大我看就很不錯。”
“大哥事務繁忙,一個凡兒已經夠他頭痛的了,就不必再讓他煩憂了,而且……”李存勖一頓,擡頭直視着李克用,繼續慢條斯理地說:
“父王應當看了我呈上的公文,去年那些在旱災收受賄賂的官員,雖然已經處置完畢,但他們言語中倒是牽扯了不少人,不知父王想如何定奪。況且今年仍有旱災隐患,我已經拜托大哥負責巡查各個州府,以免再出現去年的狀況。所以他,隻怕是沒有時間了。”
李克用想起那些狗咬狗的官吏隻覺得頭痛。
“老大是有些糊塗,不過趁着上次旱災你也才剪了不少他的羽翼,他元氣大傷啊。”
“若無錯處,兒子怎能拉下這麼多人。”
“也罷,老大這些年借着職務之便确實做了不少小動作,我也該好好敲打一番了。他的心恐怕不向着通文館,清兒确實不宜交給他。”
“父王,說句不中聽的,您隻有我這一個兒子,我絕對不會做不利于晉國之事。她是個極有主見的孩子,照你的法子她必會有所察覺,隻怕她有了逆反之心,對晉國存了怨氣。到時候結果隻會與父王的想法背道而馳,反而對晉國不利。”
“我與您,目的相同,隻是所用的方法不同罷了。不如把她放心的交給我,如何教導兒子心中自有成算。”
“但是兒子可以保證,日後她隻會依附于通文館。燕雲,一定會是晉國的。”
李存勖低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神色。
李克用盯着這個挺拔的兒子,心裡的情緒複雜又微妙。既為自己的後嗣卓越而欣喜,又因他過于優秀而擔憂,這可能是所有上位者共同的心理。
“唉……”
李克用長歎一聲,“你如今是越來越有主見了,罷了,有些事情隻能自己親身體會,才能有所感悟。隻願你以後不要後悔,若日後她變成一把刺向你的利劍,你的一切苦心謀劃都會成為笑話。”
“無論結果如何,兒子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