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摸着她的頭頂,“阿清啊,我是你的二哥,永遠都是。”
她眼中閃爍着晶瑩,強忍着的情緒一下子迸發出來,淚珠子沾滿衣襟。
“二哥這些年如何對我的,我心裡明白,我舍不得你和阿禮,可我有我的責任,我必須要回去。”
他擦拭着她的淚珠,在他心裡,她仍然是個小孩子。
“哭吧,哭過一場就舒服多了。”
等她哭夠了,眼角都紅了一片,但是哭出來心裡好受了一些。
她看着 李存勖迎着陽光,光輝映照在他臉上使他的輪廓模糊了些,看上去身影是那麼高大挺拔。
“二哥我啊,一定會打個天下,阿清,你就看好吧。”
“到時候,二哥一定要去一趟燕雲,看看我們家的阿清,成了一個多厲害的大将軍。”
她也站起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道:
“好,那我就守好燕雲。二哥再不必有後顧之憂,希望二哥能得償所願。”
臨近社火節,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阿禮。”社火節前一天,她注意到李存禮手上纏了繃帶,“你這是怎麼整的。”
李存禮不以為意,“沒事,練武不小心傷到的。”
“也不當心些……”
她無奈搖頭,隻能給他拿些傷藥,催促他勤上藥。
社火節當天。
她和阿禮二哥逛了整整一天,等到晚上的時候,李存勖帶他們來了一處僻靜的屋檐上,說是看煙花的最佳地點。
李存勖變戲法似的掏出幾隻酒杯,又把自己今天剛從桂花樹下挖出來的酒拿出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配上絢爛的煙花,恐怕沒有比這更惬意的事了。”
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喧鬧的街市或許不值一提,但卻令他們心中莫名安心。
酒一喝多,人就愛回憶往事,李存勖林林總總說了不少他們小時候的趣事。
“我記得有一次咱們去踏青,你們非得要去捉溪裡的魚,最後魚沒捉到,自己弄了一身濕。”
“我還記得當初回去的路上,二哥非要唱一段戲曲,誰知經過一堆馬糞堆,當時那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呢。”
李存勖屈指彈她一個腦瓜崩,“那件事趕緊忘記,隻記住我風姿卓越的身影就好了。”
他們說鬧了好久,直到煙花在黑空中驟然綻放,一朵接着一朵,讓人目不暇接。
她捏着酒杯擡頭看天上的煙花,卻不知李存禮在側頭看她。
天上的煙花一朵接着一朵,一點都顯露不出漆黑的夜色。
“今年的煙花,好像比往年的都要盛大。”
“算是一個小小的臨别禮物吧。”李存勖道,“今夜滿城煙花,隻為阿清徹夜而放。”
他指着在天上盛開的藍色煙花,“看到那朵沒有,那些藍色的是阿禮做的,沒想到他手工活還不錯。”
“阿禮的手是因為這傷的?”
她看向他手上的繃帶,李存禮把手往後放了放,用另一隻手舉着酒杯。
“不說這些,喝酒。”
“二哥和阿禮總是記得我喜歡藍色,謝謝二哥,”她碰了碰李存勖的酒杯,又轉過來和李存禮碰杯:
“謝謝阿禮,我很喜歡。”
李存勖仰頭一幹二盡,“不管明日如何,今天開心最重要,幹。”
行李都已打點完畢,第二日,她便要啟程了。
李存勖和李克用打了招呼,要和李存禮把她送到晉國與燕雲邊界。
臨走時,張子凡淚眼朦胧,如果手裡有小手絹,現在應該已經揮起來了。
她最後看了一眼通文館的大門,這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今天一走居然還有些莫名的感傷。
離開通文館,他們三人的馬匹齊頭并進,一路看了不少風景,氣氛也十分歡快,一點都沒有離别的傷感。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千裡相約,終有一别。
很快,便到了分界之處。
她壓下不舍的情緒,揚起一個笑臉。
“大哥,阿禮,就送到這吧。”
離别總是有很多話說的,不過時間有限,她還是愈行愈遠。
李存勖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傷感起來,胸口似堵着一股郁氣,上不去,也下不來,仿佛不會遊泳的人溺在水中,憋得難受萬分。
這一别,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這些天,他一直收好情緒,把最歡快的一面展現給,她不想被她察覺,徒增傷感。
其實他們三人都是這樣做的。
等葉則清身影完全消失,他長呼一口氣,閉上眼睛斂去所有情緒。
再睜開,還是那個穩重自持的世子。
江湖兒女,不必有那麼多愁緒。
赢了天下,到時自然可以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