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已經在遲疑要不要問這小子憑證是什麼了,畢竟陌生人直接問不好,但不問又實在好奇這小子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禇副統領,既然是丞相家公子,不如就請他上車來一叙吧,本王和他也算是有緣,都是入京想回到家人身邊,也順路。”
“這……”褚榮猶豫片刻,還是順了這位安王的意,“好吧。”
“兩位請。”
馬車旁随行的親衛都紛紛讓開一條路。
陳閑餘二人剛上車,就感受到了來自坐在馬車中主位的一位年輕公子的打量。
趙言将這二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失算了,但還是按下心中的失望,細細詢問,“敢問公子尊姓大名?令尊真是張相?”
陳閑餘表現的像個毫無心機的二傻子,别人問什麼就答什麼,爽朗一笑道:“是啊,我不騙人的。我叫陳閑餘,這位是照顧我長大的侍女小白。”
剛剛馬車中的二人在打量他們時,他們也擡頭看了眼那不認識的二人,陳小白視線定格在坐在她對面的年長女人身上的時間格外長,又像是日常腦子沒轉過來,所以傻愣愣的發呆。
“可據我所知,張相一直隻有兩子一女,在下似乎沒聽說過公子的名号?”
這是疑問句,既是問陳閑餘為什麼沒聽說張丞相有你這個叫陳閑餘的兒子,還有問他這背後的原因的意思,就等着他主動交代。
陳閑餘是半點不含糊,對他這位救命恩人表現出了兩百分的信任,直接将自己的身世倒出來,“我是私生子,現住盤龍山李子村,當初我娘送我爹上京趕考後才發現懷的我,就等着我爹回來娶她,後來礙于村裡的閑言碎語就離開故土,生下我後一路輾轉,最後死在了半路上,到死也沒再見到我爹一面。轉眼我就二十了,攢夠了盤纏就繼續上京尋我爹來了。”
陳閑餘歎了口氣,“唉,本來我也不想給我爹添麻煩,聽說他已經在京都當了丞相,還另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但我從小就沒個爹的,閑話聽了這麼些年,心裡頭總也是有幾分失落的。”
“我找他是想認祖歸宗的,但若是我爹不想看到我這個兒子,我……”陳閑餘适時的頓住話頭,過了兩秒才歎道:“我就回我的李子村去吧,再也不上京打擾他了。”
這一番話說的是既心酸又無奈,充分體現了陳閑餘一個小可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悲哀,趙言心裡同情,也算是明白了他這位‘丞相家公子’身份的含金量。
私生的。
如果張丞相真願認下他,那他就是丞相家公子;
如果不願意認他,那他就是根不值錢的野草,讓趙言覺得今日因為好奇為什麼多了個原著中沒有的人物,而邀請他上車來坐坐的決定無比錯誤,還玷污了馬車裡的空氣。
是的,這兩人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難言的味道,不太好聞。
趙言還有一個疑問沒搞懂,“你姓陳,是随你娘姓?為什麼不是随你爹姓張?”
他一說起這個,陳閑餘臉上的表情更顯悲傷失落,又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我娘走的早,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認祖歸宗,但在我爹承認我的身份前她又不願意讓我姓張,怕給我爹添麻煩。”
至于陳這個姓,是不是随他娘的姓,卻是沒回答,趙言下意識以為他娘就是姓陳的,也沒再追問。
“王爺覺得,我爹會認我這個兒子嗎?”一切說完,陳閑餘反而沒有之前見過的自信模樣,有些忐忑和不安。
趙言瞥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雖說分别多年,沒有父子親情在,但畢竟是親生骨肉,當爹的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呢?”
陳閑餘像是突發其想,神情更加不安的問道:“我是有憑證在手,但若我爹懷疑我不是親生的呢?那我該怎麼辦?”
“對了,還能滴血認親!”
趙言聽到這愚昧的說法内心忍不住嗤之以鼻,當即出言勸陳閑餘:“滴血認親是假的,不可取,有時就算是親父子的血滴在一起也不能融合,也有出現陌生人的血滴在一起相融的情況。你不如把認親的憑證看得牢一點,千萬别丢了。”
“啊?真的嗎?”陳閑餘愣住。
趙言點頭表示肯定,于是陳閑餘再不提滴血認親之事,眼神由彷徨,逐漸變得堅定,像是聽進去了他說的話,眼中也重新綻放出光彩,對他深信不疑。
趙言内心鄙視:古代這些傻子啊,真是太沒有常識了,誰知道張相會不會願意認陳閑餘,不過管他呢,又不關自己的事。
“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
阿五的注意力不在陳閑餘和趙言的對話上,隻眯着眼睛打量坐在馬車另一邊的陳小白,後者愣愣地擡起頭與她對視,臉上卻盡是懵懂、疑惑。
“沒有……”陳小白搖頭。
馬車裡,陳閑餘和趙言朝她二人看去。
阿五又看了看陳小白的面相,是真的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又想不起來是否認識,于是隻能笑笑,“是嗎,真是人老了,記性也不太好,不小心認錯人了,姑娘别見怪。”
“沒事。”陳小白表現的有些呆呆的,這讓馬車裡的另外二人也看出了問題所在,而陳閑餘的話正好證實了他們心裡的猜測。
“小白之前腦袋受過傷,從那之後以前的事就不記得了,後來反應也比别人慢些,但其他的也不打緊。”陳閑餘三兩句揭過這個話題。
隻是在弄清楚陳閑餘二人的身份來曆後,趙言就不太願意多說了。
雖然奇怪為什麼原著中沒有陳閑餘這個人,也沒有提到過張元明有私生子的事,但一個私生子,且看陳閑餘這幅沒腦子的樣子,怕是以後能帶給他的幫助很少,于是趙言便歇了交好的心思,隻表面上的功夫做的不錯。
“禇副統領,一會兒進了城,還勞煩您差兩個人送陳公子他們到張相府吧,咱們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褚榮:……我就知道,但安王殿下你想做好人,你為什麼不自己上?這個可能惹來張相打的好人,我并不想當啊!
盡管他看出送陳閑餘二人去張相府的事很有可能是趟惹一身騷的差事,但沒辦法,新上任的安王這樣吩咐了,他還能咋辦?
隻能照辦。
“你們,送陳公子二人去張相府。”剛進城,他點了自己手底下信得過的兩個小兵,吩咐了一句,然後招招手,叫二人走上前來又小聲交代幾句,讓他們記得重點說明,人是安王要送去的,然後才繼續安心保護安王的馬車進宮奉命。
這趟差事辦的,是真糟心啊……
——by褚榮。
“恭送安王殿下。”
剛過城門,陳閑餘二人就下了馬車,站在路旁,陳閑餘彎腰拱手朝遠去的馬車一禮,後緩緩直起上身。
陳小白表情有些愣:“……安王?是什麼?”
陳閑餘看着那列隊伍漸漸遠去,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安王,就是安王,是皇帝的兒子,也是當朝七皇子。”
“他叫——陳不留。”
如果馬車中的趙言現在還站在他面前,會發現,此刻的陳閑餘給人的感覺和剛剛在車上時,完全不一樣,無論是神情和眼神,都像變了個人一樣,再也不是那個鄉下來的傻小子,而是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陳小白看着那列隊伍越走越遠,聞言,疑惑的轉頭看向他,“他沒說他叫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麼知道他叫什麼的?
陳閑餘被陳小白傻呆呆的模樣逗笑了,他知道,陳小白的腦子又沒反應過來了,不過陳小白一直是這樣,如果哪天她變了,陳閑餘反而覺得自己面對她,就不會再笑了。
“我就是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是誰,我又為什麼要上那馬車呢?
我,就是在等他啊。
“不過,也可能他不叫這個名字。”
“那他到底叫什麼?”
陳小白被陳閑餘這變來變去的回答搞得腦子更暈了,為什麼一會兒叫陳不留,一會兒又說他不叫陳不留了。
陳閑餘隻是微笑,卻沒有回答。
因為,那具身體确實一直被叫作陳不留,但現在占據那具身體的靈魂叫什麼,就不知道了。
陳閑餘在心裡默數:第一個穿越者。
他有三個秘密誰也不知道,其一便是:他知道這個世界是本書,身邊很多人都是穿來的。